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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运:孔子家语-礼之所兴及作用

【摘要】:导读本篇由孔子参礼蜡祭而讲到“礼之所兴”,礼的作用及各种礼节,故以“礼运”名篇。关于礼的起源,孔子认为,“礼之所兴,与天地并”,那是先王“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圣王修义之柄、礼之序,以治人情”。关于礼的作用,孔子认为是圣人用礼教化、治理百姓,“则天下国家可得以礼正矣”。

导读

本篇由孔子参礼蜡祭而讲到“礼之所兴”,礼的作用及各种礼节,故以“礼运”名篇。

关于礼的起源,孔子认为,“礼之所兴,与天地并”,那是先王“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圣王修义之柄、礼之序,以治人情”。关于礼的作用,孔子认为是圣人用礼教化、治理百姓,“则天下国家可得以礼正矣”。在孔子心目中,最理想的社会是三代的“大同”世界,那是个大道行于世、天下皆为公的美好时代,人们推选贤能的人治理国家,讲究信用,和睦相处,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奸谋不兴,盗窃乱贼不作。然而,三代之后,“大道既隐”,“周道”损伤,“常法”更易,礼制衰微,“非礼”乱象丛现。本篇中,孔子并未指出尚有“小康”社会,且“大同”社会也并未系之于三皇五帝,这显示了《孔子家语》一书较之《礼记》成书的质朴性和可靠性。孔子还讲到了“治人七情,修十义,讲信修睦,尚辞让,去争夺”的礼治主张。

孔子为鲁司寇,与于蜡。既宾1事毕,乃出游于观2之上,喟然而叹。言偃侍,曰:“夫子何叹也?”孔子曰:“昔大道之行,与三代之英,吾未之逮3也,而有记焉。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4。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老有所终5,壮有所用,矜寡孤疾,皆有所养。货恶其弃于地,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6,不必为人7。是以奸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不作,故外户而不闭。谓之大同。

注释

1宾:陪祭者。

2观:宫门外阙。王肃注:“观,宫外门阙,《周礼》所谓象魏也。”

3逮:赶上。

4讲信修睦:讲求信用,致力于友爱。

5终:安享天年。

6力恶其不出于身:恶,唯恐,恐怕。王肃注:“言力恶其不出于身,不以为德惠也。”

7为人:《礼记·礼运》作“为己”。

译文

孔子担任鲁国司寇时,曾参与蜡祭。宾客走了以后,他出来到楼台上观览,感慨地叹了口气。言偃跟随在孔子身边,问道:“老师为什么叹气呢?”孔子说:“从前大道通行时,及夏商周三代精英当政时,我都没有赶上,而有些文字记载还可以看到。大道通行的时代,天下为大家所公有,选举贤能的人,讲求诚信,致力于友爱。所以人们不只敬奉自己的双亲,不只疼爱自己的子女。社会上的老人都能安度晚年,壮年人都能发挥自己的才能,鳏夫、寡妇、孤儿和残疾人都能得到供养。人们厌恶把财物浪费不用,但不必收藏到自己家里;人们担心自己的智力体力不能得到发挥,但不是为了个人的利益。因此奸诈阴谋的事不会发生,盗窃财物扰乱社会的事情不会出现,所以家里的大门不必紧锁。这就叫作大同世界。

“今大道既隐1,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则为己,力则为人。大人世及2以为常,城郭沟池以为固。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而选,未有不谨于礼。礼之所兴,与天地并。如有不由礼而在位者,则以为殃。”

注释

1隐:隐没衰微。

2世及:世代相传。

译文

“如今大道已经衰微,天下为一个家族所私有,人们只敬爱自己的双亲,只疼爱自己的子女。财物想据为己有,出力也是为了自己。天子诸侯把财物和权位世代相传已成常事,建筑城郭沟池作为防御工事。夏禹、商汤、文王、武王、成王、周公就是这个时代产生的,他们之中没有一人不依礼行事的。礼制的兴起,与天地并存。如有不遵循礼制而当权在位的,百姓把他视为祸殃。”

言偃复问曰:“如此乎,礼之急1也?”孔子曰:“夫礼,先王所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列其鬼神2,达于丧、祭、乡射、冠、婚、朝聘。故圣人以礼示之,则天下国家可得以礼正矣。”

注释

1急:急需,紧要。

2列其鬼神:参验于鬼神。

译文

言偃又问:“这样的话,礼就是很紧迫的了?”孔子说:“礼是先代圣王用以顺承自然之道来治理人情的。它参验于鬼神,贯彻在丧、祭、乡射、冠、婚、朝聘等礼仪上。因此圣人就用礼来昭示天道人情,这样国家才能治理好。”

言偃曰:“今之在位,莫知由礼,何也?”孔子曰:“呜呼,哀哉!我观周道,幽、厉1伤也。吾舍鲁何适?夫鲁之郊及禘皆非礼,周公其已衰矣。杞之郊也禹2,宋之郊也契3,是天子之事守4也,天子以杞、宋二王之后。周公摄政致太平,而与天子同是礼也。诸侯祭社稷宗庙,上下皆奉其典,而祝嘏5莫敢易其常法,是谓大嘉。

注释

1幽、厉:周幽王周厉王

2杞之郊也禹:杞国郊祭的是禹。禹,夏朝始祖。

3契:商族始祖,帝喾之子,母为简狄,传说为宋的始祖。

4事守:职守,应当遵循的法度。

5祝嘏(gǔ):祭祀时致祝祷之辞和传达神言的执事人。

译文

言偃又问:“现在在位当权的人,不知道遵循礼制来治理国家,为什么呢?”孔子说:“唉,太可悲了呀!我考察周代的制度,自从幽王、厉王起就败坏了。现在,除了鲁国,我又能到哪里去考察呢?然而鲁国的郊、禘之祭已不合乎周礼,周公定的礼制,现在看来已经衰微了。杞人郊祭是祭禹,宋人郊祭是祭契,这是天子应该享有的祭祀,因为周天子把杞、宋分别看作夏、商的后裔。周公代理执政,实现了天下太平,所以用与天子同样的礼仪。至于诸侯祭祀社稷和祖先,上下的人都奉守同样的典章制度,祝嘏不敢更改原有的礼制,这叫作大嘉。

“今使祝嘏辞说,徒藏于宗祝巫史,非礼也,是谓幽国;盏斝及尸君,非礼也,是谓僭君;冕弁兵革,藏于私家,非礼也,是谓胁君;大夫具官,祭器不假,声乐皆具,非礼也,是谓乱国。故仕于公曰臣,仕于家曰仆。三年之丧,与新有婚者,期不使也。以衰裳入朝,与家仆杂居齐齿1,非礼也,是谓臣与君共国。天子有田以处其子孙,诸侯有国以处其子孙,大夫有采2以处其子孙,是谓制度。天子适诸侯,必舍其宗庙,而不以礼籍入,是谓天子坏法乱纪。诸侯非问疾吊丧而入诸臣之家,是谓君臣为谑。故夫礼者,君之柄,所以别嫌明微,傧鬼神,考制度,别仁义,立政教,安君臣上下也。故政不正则君位危,君位危则大臣倍、小臣窃。刑肃而俗敝则法无常,法无常则礼无别,礼无别则士不事、民不归,是谓疵国。

注释

1齐齿:并列,无分高下。

2采:采邑,卿大夫的封地。

译文

“如今如果让祝祷辞和祈福辞只保存在宗伯太祝和巫官史官之家,这是不合礼制的,这称作阴谋之国。盏斝是天子用以献尸的酒器,而今竟然一般诸侯也用,这是不合礼制的,这叫作僭越君王。冕弁和兵器这些都是国君的服饰和武备,而今却藏于大夫之家,这是不合礼制的,这叫作威胁国君。大夫像国君那样百官具备,祭器不用外借,八音齐备,这是不合礼制的,这叫混乱之国。在国君那里任职叫作臣,在大夫家里任职叫作仆。臣仆如果遇到父母之丧,或者新婚刚过,一年之内不派差事。如果穿着孝服上朝,或是仍和家仆杂居一起,没上没下,这是不合礼制的,这叫作君臣共有国家。天子有土地可以分封其子孙为诸侯,诸侯有国家可以分封其子孙为大夫,大夫有采邑可以养活其子孙,这就叫制度。所以天子到诸侯之国去,一定要下榻在诸侯的祖庙,但如果无视礼簿所载诸侯国的忌讳而入住,那就叫作天子违法乱纪。诸侯如果不是由于探病吊丧而随便进入臣属之家,那就叫君臣互相戏谑。所以说,礼是国君治理国家的根本,可以用来辨别是非,明察幽隐,敬事鬼神,订立制度,施行仁义,确立政教,使君臣上下都得到安宁。所以,国政如果不以礼为准绳,君位就会发生动摇,君位动摇就会导致大臣背叛,小臣窃权。这时候尽管用严刑峻罚来挽救,但因风俗败坏,引起法令无常,法令无常自然又引发礼仪乱套,礼仪乱套就让士人无法尽心做事,百姓就也无法心悦诚服地归心了,这就叫有疵病之国。

“是故夫政者,君之所以藏身1。必本之天,郊以降命。命,降于社之谓效地,降于祖庙之谓仁义,降于山川之谓兴作,降于五祀之谓制度。此圣人所以藏身固也。圣人参于天地,并于鬼神,以治政也。处其所存,礼之序也。玩其所乐,民之治也。天生时,地生财,人,其父生而师教之。四者君以政用之,所以立于无过之地。

注释

1藏身:王肃注:“言所藏于身,不可以假人也。”

译文

“所以说,礼乐政教实在是国君借以安身立命的法宝,它以天为本,依据天道而颁降礼仪政令。天命,如果颁降于土地神就叫效地之礼,如果颁降于祖庙就叫仁义之则,如果颁降于山川之神就称为兴作之礼,如果颁降于五行之神就叫作祭祀制度。这些都是圣人安身立命的法宝。圣人上参于天,下验于地,又比照鬼神,以此来治理国家。圣王能设身处地地考虑天地鬼神的存在次第,礼的次序也就有了;能体味百姓的乐好所在,民众的治理也就好办了。天生四时,地生财货,人,那是父母生他,老师教他。以上四个方面,如果国君利用政教加以引导,就能够立于不出过错之地。

“君者,人所则,非则人者也;人所养,非养人者也;人所事,非事人者也。夫君者,明人则有过,养人则不足,事人则失位。故百姓则君以自治,养君以自安,事君以自显。是以礼达而分定,人皆爱其死而患其生。是故用人之智去其诈,用人之勇去其怒,用人之仁去其贪。国有患,君死社稷,谓之义;大夫死宗庙,谓之变1。凡圣人能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非意之,必知其情,从于其义,明于其利,达于其患,然后能为之。

注释

1变:正义。《礼记·礼运》郑玄注:“当为‘辩’,声之误也。辩犹正也。”王肃原注释为“权变”:“大夫有去就之义,未必常死宗庙者。其死宗庙者,权变为也。”

译文

“作为国君,应是人们效法的榜样,而不是效法他人的;应是人们供养的对象,而不是供养他人的;应是人们服侍的对象,而不是服侍他人的。国君效法他人就会出现差错,供养别人就会力有不足,服侍他人就会偏失自己的尊位。所以,百姓效法国君来自我管理,供养国君来自我安定,服侍国君来显扬自己。所以,通达礼制,各人的职分就得到确定,百姓都乐于为国君献出生命,而耻于苟且偷生。国君重用有智之人而谨防其诈伪,重用有勇之人而避免其感情冲动,重用仁人而警惕其贪婪。国家有了危难,国君与国土共存亡,这叫作大义;大夫为保卫国君宗庙而死,这叫作正义。所以圣人能够把整个天下治理得像是一个家庭,把全体国民治理得像是一个人,这并不是圣人自己主观臆想,而是洞悉人情,通晓义理,明白利害所在,熟知祸患,然后才能做到的。

“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何谓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十者谓之人义。讲信修睦,谓之人利;争夺相杀,谓之人患。圣人之所以治人七情,修十义,讲信修睦,尚辞让,去争夺,舍礼何以治之?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欲、恶者,人之大端。人藏其心,不可测度,美、恶皆在其心,不见其色,欲以一穷之,舍礼何以哉?

“故人者,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天秉阳,垂日星;地秉阴,载山川。播五行于四时,和四气而后月生。是以三五而盈,三五而缺。五行之动,共相竭也。五行、四气、十二月,还相为本;五声、六律、十二管,还相为宫;五味、六和、十二食,还相为质;五色1、六章、十二衣,还相为主。故人者,天地之心,而五行之端,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www.chuimin.cn)

注释

1五色:古代以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为正色,余色为奸色。

译文

“什么叫作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这七种不学就会的感情就是人情。什么叫作人义?父亲慈爱,儿子孝敬,兄长友爱,弟弟恭顺,丈夫仁义,妻子听从,长者惠下,幼者顺上,君主仁慈,臣子忠诚,这十种人际关系准则就叫人义。讲究信用,维持和睦,这叫作人利;你争我夺,互相残杀,这叫作人患。圣人要想疏导人的七情,维护十种人际关系准则,讲究信用,维持和睦,崇尚谦让,避免争夺,除了礼以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饮食男女,是人的最大欲望所在;死亡贫苦,是人的最大厌恶所在。这最大欲望和最大厌恶,构成了人的本心。每个人都把心思藏在肚子里,深不可测。美好或丑恶的念头都深藏在心底,外表不显现出来,要想彻底搞清楚,除了礼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所以说,人是感于天覆地载之德、阴阳二气交合、形体精灵结合、吸收五行精华而生。天,秉承阳性,使太阳星辰照临人间;地,秉承阴性,负载着山陵河川。分布五行于四季,四季调和,月相有规律出现而有十二月。所以每月的前十五天,月相由月牙变成满月,后十五天,又由满月变成月牙。五行的运动,互为消长,循环轮转。五行、四季、十二月,周而复始;五声、六律、十二管,轮替作为确定音高的宫调;五味、六和、十二食,依次为主味;五色、六章、十二衣,交替为主色。所以说,人是天地的核心,是由五行构成的万物的主导,享受美味、辨别五声、着五彩衣而高贵地生活着。

“圣人作则,必以天地为本,以阴阳为端,以四时为柄1,以日星为纪,月以为量,鬼神以为徒,五行以为质,礼义以为器,人情以为田,四灵以为畜。以天地为本,故物可举2;以阴阳为端,故情可睹3;以四时为柄,故事可劝;以日星为纪,故业可别4;月以为量,故功有艺5;鬼神以为徒,故事有守;五行以为质,故事可复6;礼义以为器,故事行有考7;人情以为田,故人以为奥8;四灵以为畜,故饮食有由9

注释

1柄:权柄,权衡。

2以天地为本,故物可举:举,养育。王肃注:“天地为本,则万物苞在于其中。”

3以阴阳为端,故情可睹:情,人情。睹,体察。王肃注:“阴阳之为情始。”

4以日星为纪,故业可别:王肃注:“日以纪昼,星以纪夜,故事可得而分别也。”

5月以为量,故功有艺:艺,分际,限度。王肃注:“有度量以成四时,犹功业各有分理也。艺,犹理。”

6五行以为质,故事可复:王肃注:“五行,终则复始,故事可修复也。”

7考:成就。

8奥(yù):主。或通“燠”,暖。

9故饮食有由:王肃注:“四灵,鸟兽之长。四灵为畜,则饮食可用。”

译文

“圣人制定法则,一定会以天地之德为根本,以阴阳交合为开端,以四时当行的政令为权衡,以日星运行规律为纪时,以月相圆缺为具体分际,以鬼神为徒属,以五行运行为本体,以礼义为工具,以人情为田地,以四灵为家畜。以天地之德为根本,故能包罗万物;以阴阳交合为开端,就可以体察人情;以四时当行的政令为权衡,就可以及时劝勉农事;以日星运行规律为纪时,就可以区分做事的顺序;以月相圆缺为具体分际,就可以处事得当;以鬼神为徒属,就可使人皆守职;以五行运行为本体,就可以使凡事有轮替;以礼义为工具,就可以做事有成效;以人情为田地,就可以察知人情,自做主宰;以四灵为家畜,就能使生活饮食有来源。

“何谓四灵?麟、凤、龟、龙,谓之四灵。故龙以为畜,而鱼鲔1不谂2;凤以为畜,而鸟不獝3;麟以为畜,而兽不狘;龟以为畜,而人情不失。先王秉蓍龟,列祭祀,瘗缯4,宣祝嘏辞说,设制度。故国有礼,官有御,事有职,礼有序。

注释

1鱼鲔:鱼类。

2谂:惊骇的样子。

3獝:同文本无此字,今据陈士珂《孔子家语疏证》补出。王肃注认为此字写作“”,与下“狘”同为“飞走”义。

4瘗缯:将写有祝辞的布帛埋入地下。王肃注:“瘗,谓祭祀之瘗。缯,谓若增封太山。”

译文

“什么叫作四灵?麟、凤、龟、龙,叫作四灵。所以,如果龙已成为家畜,那么它的鳞族部下也就尾随而来,而不是被吓跑;如果凤已成为家畜,那么它的羽族部下也就纷然而至;如果麟已成为家畜,那么它的毛族部下也就乖乖归顺;如果龟已成为家畜,那就可用以占卜,预先察知人情。所以,先王秉持蓍草和龟甲,安排祭祀,埋帛降神,宣读祝辞和祈辞,设立各种制度。于是国人皆彬彬有礼,百官各司其职,礼制井然有序。

“先王患礼之不达于下,故飨帝于郊,所以定天位也;祀社于国,所以列地利也;禘祖庙,所以本仁也;旅山川,所以傧鬼神也;祭五祀,所以本事也。故宗祝在庙,三公在朝1,三老在学2,王前巫而后史,卜筮瞽侑,皆在左右,王中心无违也,以守至正。是以礼行于郊,而百神受职;礼行于社,而百货可极;礼行于祖庙,而慈孝服焉;礼行于五祀,而正法则焉。故郊、社、祖庙、山川、五祀,义之修而礼之藏。

注释

1三公在朝:周代指司马、司徒、司空或太师、太傅、太保掌管朝廷军政。

2三老在学:由上寿、中寿、下寿年高德修者掌管教化。

译文

“先王担心礼教不能普及于下民,所以在南郊祭上帝,以昭示天至高无上的地位;在国都中祭土神,以列叙大地孕育万物的厚德;祭祖于庙,以敦使亲族相爱;祭祀山川,以礼敬鬼神;祭祀五行之神,以追溯各项事功及制度的来源。所以,在宗庙中,天子有宗祝相助;在朝中,天子有三公辅佐;在太学中,天子有三老进言;在天子身边,前有掌理神事的巫,后有负责记录言行的史,负责占卜、奏乐、规谏的官员陪侍左右,天子居中,无为而治,持守至正的君道。所以,祭天于南郊,天上的众神就会各司其职;祭地于社,地上的各种财货就会用之不竭;祭祖于庙,孝慈之道就会推行天下;举五行之祭,各种法则制度就会得到匡正。由此看来,祭天、祭地、祭祖、祭山川、祭五祀,都修治了道义,而又蕴藏了礼制。

“夫礼,必本于太一1,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四时,列而为鬼神。其降曰命,其官于天也,协于分艺。其居于人也曰养。所以讲信修睦,而固人之肌肤之会、筋骸之束也;所以养生送死,事鬼神之大端;所以达天道,顺人情之大窦。唯圣人为知礼之不可以已也。故破国、丧家、亡人,必先去其礼。

注释

1太一:王肃注:“太一者,元气也。”《礼记·礼运》孔颖达疏:“谓天地未分,混沌之元气也。”

译文

“像那礼制,它必定源出于太一;太一再一分为二,上者为天而下者为地;天转变为阳而地又转变为阴,阳气变为春夏,阴气变为秋冬,便有了四季;万物生灭之际再二分,而有了鬼神之别。太一的气运降临,圣人据此而颁降政令,都是取法于天,协调各种关系。太一的气运由圣人教化落实到人类,那就是教养。礼乐教化下的人们,能讲究信用,维持和睦,使彼此团结得就像肌肤相接、筋骨相连一样;能把养生送死、敬事鬼神作为人生头等大事;能把通达天理、理顺人情作为贯通天人的重要渠道。只有圣人才知道礼是须臾不可或缺的。因此,凡是国亡、家破、身败的人,一定是由于他先抛弃了礼制。

“礼之于人,犹酒之有糵也。君子以厚,小人以薄。圣王修义之柄、礼之序,以治人情。人情者,圣王之田也;修礼以耕之,陈义以种之,讲学以耨之,本仁以聚之,播乐以安之。故礼者,义之实也。协诸义而协则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焉。义者,艺之分,仁之节。协于艺,讲于仁,得之者强,失之者丧。仁者,义之本,顺之体,得之者尊。故治国不以礼,犹无耜而耕;为礼而不本于义,犹耕而不种;为义而不讲于学,犹种而不耨;讲之以学而不合之以仁,犹耨而不获;合之以仁而不安之以乐,犹获而不食;安之以乐而不达于顺,犹食而不肥。

“四体既正,肤革1充盈,人之肥也;父子笃,兄弟睦,夫妇和,家之肥也;大臣法,而小臣廉,官职相序,君臣相正,国之肥也;天子以德为车,以乐为御,诸侯以礼相与,大夫以法相序,士以信相考,百姓以睦相守,天下之肥也。是谓大顺。顺者,所以养生送死,事鬼神之常也。故事大积焉而不苑2,并行而不谬,细行而不失。深而通,茂而有间,连而不相及,动而不相害,此顺之至也。明于顺,然后乃能守危。

注释

1肤革:皮肤。

2苑:积压。王肃注:“苑,滞积也。”

译文

“礼对于人来说,好比是酿酒要用的酒曲。君子尊礼而德厚,小人轻礼而德薄。圣王修持义的根本、礼的秩序,用来陶冶人情。人情好比是圣王的田地,修治礼制好比是耕耘,阐明义理好比是下种,施行教育好比是除草,施行仁爱好比是收获,传播礼乐好比是置酒犒劳。礼,那是义的制度化。符合义并能和谐有效的就是礼,所以有些礼的条文,即使先王并无明文规定,也不妨依据义来创制。义,那是区分是非的标准,是衡量仁道的尺度。与义协调,并讲究仁爱之道,谁做到这两条谁就强大,做不到就衰亡。仁,那是义的基础,又是贯通天理人情的具体表现,谁能做到仁谁就会被人尊敬。所以,治国而不用礼,就好比耕田而不用农具一样;制礼而不依据于义,就好比耕地而不下种;行义而不进行讲解教育,就好比下种而不除草;有了讲解教育而不和仁爱结合,就好比虽然除草而不去收获;和仁爱结合了而不备乐置酒犒劳农夫,就好比虽然收获了却不让食用;备乐置酒犒劳了而没有达到和顺自然的境界,就好比光吃饭却不能强健身体。

“四肢健全,肌肤丰满,这是一个人身体康健的表现。父子情笃,兄弟和睦,夫妇和美,这是一个家庭康健的表现。大臣守法,小臣廉洁,百官各守其职而同心协力,君臣互相勉励匡正,这可以看作是一个国家康健的表现。天子把道德当作车辆,把音乐当作驾车者来治理国家,诸侯礼尚往来,大夫按照法度排列次序,士人根据信用互相考查,百姓根据睦邻的原则维持关系,这可以看作是整个天下康健的表现。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每一个国家与整个天下都肌体康健了,就叫作大顺。顺,是用来养生送死、敬事鬼神的永恒法则。所以,到了大顺,即使是日理万机也不会有一事耽搁,诸事并行也不会互相妨碍,微末事体也不至于有什么遗漏。再深奥的事也能通晓,事体繁杂却能处置优裕,诸事互相关连而又不至于彼此牵扯不清,循规运动而不互相妨害,这便是顺的最高境界。由此看来,明白了顺的要义,然后才能时时警惕,守住高位。

“夫礼之不同,不丰、不杀,所以持情而合危也。山者不使居川,渚者不使居原;用水、火、金、木,饮食必时1;冬合男女,春颁爵位,必当年、德,皆所谓顺也。用民必顺,故无水旱昆虫之灾,民无凶饥妖孽之疾。天不爱其道,地不爱其宝,人不爱其情,是以天降甘露,地出醴泉,山出器车2,河出马图3,凤凰麒麟皆在近郊,龟龙在宫沼,其余鸟兽及卵胎,皆可俯而窥也。则是无故,先王能循礼以达义,体信以达顺。此顺之实也。”

注释

1用水、火、金、木,饮食必时:王肃注:“用水,渔人以时入泽梁,乃溉灌。用火,季春出火,季秋纳火也。用金,以时采铜铁。用木,斧斤以时入山林。饮食各随四时之宜者也。”

2山出器车:与“天降甘露,地出醴泉”“河出马图,凤凰麒麟皆在近郊,龟龙在宫沼,其余鸟兽及卵胎,皆可俯而窥”,均为盛世祥瑞。王肃注:“出银瓮、丹灶之器及象车也。”《礼记·礼运》孔颖达疏:“按《礼纬·斗威仪》云:‘其政太平,山车垂钩。’注云:‘山车,自然之车;垂钩,不揉治而自圆曲。’ ”

3河出马图:王肃注:“龙似马,负图出。”马图,亦称龙图、河图。《易·系辞上》载:“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尚书·顾命》孔安国传:“伏羲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文以画八卦。”

译文

“礼的最大特点就是讲究区别,礼数既不能增加,也不能减少,只有这样,才能维系人情,做到居安思危。不使惯于山居者徙居水旁,不使惯于居住河洲者迁居平原;使用水、火、金、木和饮食,都要因时制宜;冬天男婚女嫁,春天颁爵晋级,应当与年龄和德行相称,都要顺应天时和民心。治理百姓顺应天时和民心,所以天下没有水旱蝗螟之灾,百姓不必忍受灾荒、饥饿、妖孽作祟等反常物候造成的痛苦。天不吝惜其养物育民之道,地不吝惜其利物益民之宝,人不吝惜其仁爱之情,这样的太平盛世便会天降甘露,地涌甘泉,山中出现器皿和车辆,黄河中有龙马负图而出,凤凰、麒麟栖息在郊外的草泽中,龟和龙都蓄养在宫苑的池沼里,尾随四灵而来的其他鸟兽及其蛋卵和胎儿,也都随处可见。出现这些祥瑞没有别的原因,只是由于先王能够通过制礼把种种天理人情加以制度化,又通过诚信以达到顺应天理人情的缘故。太平盛世就是顺应天理人情的结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