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续发展与人口均衡发展的计划生育政策研究

(一)我国的可持续发展战略

总的来说，我国的可持续发展战略经历了以下三个阶段。

1.以遏制环境恶化为目标的可持续发展战略

由于我国以资源浪费和牺牲环境为代价赢得高速发展的模式使当前的生存、发展面临沉重的压力(邓楠，1996)，包括自然资源相对短缺且利用率低，生态环境脆弱且自然灾害频繁，环境污染严重，农业生产条件先天不足、后天恶化，经济发展尚没有走上提高经济效益的轨道等，这一连串的问题突显出国内环境污染和资源情况的不断恶化。在国外兴起的环境保护运动的启发下，我国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着手于环境保护。1978年，我国《宪法》第一次对环境保护作出明确规定(周宏春，季曦，2009)“国家保护环境和自然资源，防止污染和其他公害”，为环境保护法制化建设奠定了基础。在第二次全国环境保护会议上环境保护正式成为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推动了我国环保事业的发展。1989年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通过并公布《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使环境保护正式成为人人必须遵守的法律规范，并在其后的二十多年里，我国不断完善环境保护的立法以及配套政策，避免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这一时期我国主要从环境的角度看待我国经济的发展问题。

2.以协调人口、资源与环境关系为目标的可持续发展战略

1991年，我国与国际接轨，首次引入可持续发展的概念，得到了国家的广泛关注，并迅速成为支持我国现代化建设的战略之一。国内学界也对可持续发展展开了如火如荼的讨论。有的学者将可持续发展定义为“不断提高人均生活质量和环境承载力的、满足当代人需求又不损害子孙后代满足其需求能力的、满足一个地区或一个国家人的需求又不损害别的地区和国家满足基本需求能力的发展”(叶文虎，1995)。从广义上来看，可持续发展就是指“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福利得到连续不断地保持以致增加”(张坤明，1997)，而实现可持续发展则需要通过资源的合理开发、节约使用及污染的防治和环境的保护(吴季松，2000)。这些优秀的研究成果都为我国可持续发展提供了理论支撑。

1994年，我国通过了《中国21世纪议程》，并制定《中国21世纪议程优先项目计划》，确立了中国21世纪可持续发展的总体战略框架和各个领域的主要目标。1995年，我国召开了“全国资源环境与经济发展研讨会”，在该大会上将可持续发展定义为:根本点就是经济社会的发展与资源环境相协调，核心就是生态与经济相协调。1996年第八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批准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九五”计划和2010年远景目标纲要》，把可持续发展作为一个重要的指导方针和战略目标。2002年我国政府向可持续发展世界首脑会议提交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可持续发展国家报告》，“总结了自1992年以来我国实施的可持续发展战略的总体情况以及取得的成就，阐述了履行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有关文件的进展和中国今后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的构想，和中国对可持续发展若干国际问题的基本原则立场和看法”。至此，我国实施可持续发展已经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在坚持计划生育，走可持续发展的道路背景下，我国人口自然增长率明显下降，并得到了控制，妇女与儿童事业取得明显进步；城镇化水平也有所提高，并开展了城市环境综合整治；大力发展生态农业和可持续发展工业，环境保护以及污染治理明显改善；制定了全国生态环境建设规划和全国生态环境保护纲要，进一步加强对环境和自然资源的合理利用。我国这一系列密集的政策与举措都表明，将可持续发展战略作为国家的基本战略，是面向新世纪、新挑战的最科学合理的选择。

3.以建立生态文明社会为目标的可持续发展战略

尽管我国早已意识到环境保护等问题，但近十几年来，经济的高速增长和工业化、城市化的加速推进使我国付出了巨大的资源和环境代价，中国实现发展的自身环境比较脆弱(陈耀邦，1995)，多年来我国的不可持续增长使资源、环境方面的欠账积重难返，实现经济快速发展的压力很大。我国人口众多给发展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中国发展中出现的人口、资源、环境问题的不断积累和日益加剧的趋势对我国经济社会的持续发展开始构成一种威胁。这些问题的存在严重制约着中国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必须采取强有力的对策加以解决。基于这一国情，中国在可持续发展的基础上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科学发展观。在党的十七大报告中提出，“科学发展观第一要义是发展，核心是以人为本，基本要求是全面协调可持续性，根本方法是统筹兼顾”，指明了我们进一步推动中国经济改革与发展的思路和战略，明确了科学发展观是指导经济社会发展的根本指导思想。不仅如此，还适当加入发展“绿色经济”的元素，强调以生态经济协调发展为核心的可持续发展经济，把近期与长远发展相结合，从战略高度统筹考虑，按可持续发展的战略思想，保持经济持续、快速、健康增长。

在可持续发展战略的指引下，我国又创新地提出了生态文明建设理念。我们建设的中国特色生态文明是指一种“人性化和生态化的崭新社会主义现代文明，它的终极目的既要保证满足全体人民的可持续生存与全面发展的需要，又要保证满足非人类生命物种可持续生存与生态系统健康发展的需要”(刘思华，2009)的文明。其中强调了人类自身的可持续发展和其他自然生物、自然资源的可持续发展，将人类放到了自然界这一大的系统当中，不再单独关注人的社会属性，在理论上将人的发展、社会的发展、自然的发展统一到了建设生态文明当中。党的十六大报告明确指出我国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一项重要目标，就是要走“可持续发展能力不断增强，生态环境得到改善，资源利用效率显著提高，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谐，推动整个社会走上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将生态文明的发展与建设小康社会紧密联系起来；2013年，我国第十八届三中全会上提出了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的“五位一体制度建设”，将生态环境建设推向了更高的“文明”这一层面，可持续发展战略和我国国情的相结合达到了空前的新形态，照亮了我国人口、经济、社会、环境永续发展的未来。

(二)我国的人口发展战略

针对不同阶段出现的人口问题，我国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有的放矢”地采取相应的解决策略，总体来看，可以划分为三个时期。

1.计划生育严格执行时期

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始终将马克思主义人口理论与中国实际相结合，不断探讨人口的发展路径，摸索既切合国情又满足发展的人口政策方针，逐渐建立了具有中国社会主义特色的人口发展战略体系。

1953年的全国第一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当时的中国人口达到了6亿，人口的自然增长率甚至高达23‰，令许多人口学专家学者为我国人口发展的未来担忧。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为了国家以及未来一代的生存发展，我国对待人口增长的态度和措施发生了重大的转变——赞同并重视对人口的控制(翟振武，2001)。毛泽东同志曾提出“人类要自己控制自己，实现有计划的生育”观点，并着手启动了计划生育工作。1956年初，中央更加明确提出“除了少数民族地区以外，在一切人口稠密的地方，宣传和推行节制生育，提倡有计划地生育子女”。在20世纪70年代，我国全面推行了计划生育，包括广大农村地区，均大规模地实施计划生育，最终于1982年党的十二大首次确定了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国策，普遍提倡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2001年我国颁布了《计划生育法》，“计划生育”成为我国人口发展战略中的里程碑。

随后，国家陆续出台计划生育的配套政策，完善了计划生育政策体系。自全面推行计划生育以来，我国生育率迅速下降，取得了空前的成就。在短短30年的时间内，实现了人口再生产类型由传统型的“高出生率、低死亡率、高增长率”向现代型的“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自然增长率”的历史性转变，步入世界低生育国家行列。有效缓解了人口对经济、社会、自然资源和环境的压力。不仅如此，根据贝克尔的孩子数量质量替代理论，孩子数量减少，意味着对单独一个孩子的投入增多。随着“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的普及，对我国人口素质的提高也有明显的积极作用。从此，“计划生育”在曲折中逐步走上了正轨。

2.人口发展政策的调整与摸索时期

在我们享受计划生育政策带来的诸多成果的同时，一些相生相伴的负面作用也逐渐凸显。一方面，我国人口内部出现了许多矛盾与病症。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出生人口性别比持续攀升，直至现在也是异常偏高的状态。出生人口性别比偏高不仅会产生婚姻性别挤压现象，对家庭乃至社会的稳定都有致命的影响。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还加剧了人口老龄化问题，老龄人口剧增和未成年人口及劳动适龄人口缩减将成为不可逆的现象。虽然计划生育并不是这一系列问题的“病根”，但是它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我国人口、经济、社会的发展。因此，在这一前提下，我国采取了“稳定低生育水平”的重大决策，进一步加深计划生育的内涵，巩固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地位。2000年，我国颁布了《关于加强人口与计划生育工作，稳定低生育水平的决定》，指出“控制人口数量，提高人口素质，实现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宏伟目标和可持续发展的重大战略决策，必须从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大局和中华民族生存与发展的长远利益出发，进一步抓紧抓好人口与计划生育工作”。不仅如此，江泽民同志更把人口问题提高到可持续发展战略的首要地位，指出必须正确处理经济建设与人口、资源、环境的关系。我国对于人口不再是一味地进行控制，而是追求更高的发展，与经济、社会、自然环境、资源的协同发展，创造出更大的人口价值。

另一方面，随着人口、资源与环境经济学的不断发展，我国的人口政策也不再局限于仅针对人口内部的一些问题，也考虑人口与外部区域环境相辅相成关系。目前我国各地区均暴露出了生态足迹远远超过了环境的可承载力这一严重的问题，越是经济发达的地区越是严重，由此，我国提出了“人口发展功能区”的概念，扩展了我国人口发展战略的外延。人口发展功能区的首要目的就是为了促进区域人口和资源环境协调发展。这一理论提倡人口的布局应遵循“科学发展、和谐发展”的方针，按照“五个统筹”的要求(生态屏障、功能区划与人口发展课题组，2008)，优先投资人的全面发展，将人口发展作为谋划未来发展的主线，将人的发展作为发展的根本目的和持久动力，科学界定人口发展功能区，引导人口有序的流动、适度的聚集，在不改变原有生态环境的前提下，利用技术的提高相对地扩大人口的生存与发展空间，从而增进人口发展的机会公平，促进不同地区的人口与资源、环境协调和可持续发展。

3.人口长期均衡发展战略的落成时期

在新一轮的人口发展战略中，我国综合考虑了我国人口内部的均衡发展和人口与经济、资源、环境的协调发展，推陈出新提出了人口长期均衡发展的理念，成功地将可持续发展延伸到人口研究的领域，突出强调人口的长期均衡发展是可持续发展的一项重要内容，彻底把“人口的可持续发展”改造为我国的人口发展战略。2010年，中国人口学会召开了主题为“促进人口长期均衡”的年会，依据50多位人口学者的研究成果，首次提出了要在人口领域全面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并且在原有的建设两型社会目标的基础上，提出了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人口均衡型”的三型社会的建设目标。

现在学界对人口长期均衡的定义初步达成了以下共识:在可预见的时期内，人口自身的数量、质量、结构、分布的协调，以及人口与经济、社会、资源、环境等外部系统及国际竞争力的协调和可持续发展的协调都能达到一种理想状态，人口均衡发展的本质就是要在人口自身系统与经济、社会、资源和环境四个外部系统的相互制约与促进中找到一个平衡点，使人口规模维持在既能满足经济、社会发展要求的同时又在资源环境承载范围之内的水平。人口长期均衡意味着人口的发展不再是固定的模式，而是实现人口的动态平衡。不论是人口内部的数量、结构关系，还是人口与外部的区域经济、环境和资源关系，都应该避免一种“大起大落”的震荡性状态，而是保持在一定范围内的相对平稳的理想变动状态。

最终我国在“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的科学发展观的指导下，实行“控制人口数量、提高人口素质、调整人口结构”三者相结合，促进三者协调发展，人口与资源、环境、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战略。这一人口发展战略既具有历史继承性，又有时代进步性；既继续控制人口数量的增长，又兼顾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动，人口质量的提高，以及人口流动与区域的平衡；既保证降低较高的生育率和较高的增长率，缓解和逐步消除人口过剩带来的压力，又将人口的健康发展纳入到科学发展观体系当中，推进人口与可持续发展战略的实施。由此，我国实现人口的长期均衡发展成为全面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前提和根本保障，没有人口的可持续发展，也就没有全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建设人口均衡型社会是我国人口发展战略的一个质的飞跃，它汲取了我国自改革开放以来有关人口政策的成功经验，针对具体国情，紧跟时代步伐，成功地将人口长期均衡融合到我国的人口发展战略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