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东行纪：埃及是阿拉伯世界中心

2024-01-22 历史故事版权反馈

【摘要】：自此，纳赛尔成为阿拉伯世界无可争议的领袖。阿拉伯世界的文化巨人自从伊斯兰化和阿拉伯化之后，埃及逐渐成为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中心。19世纪末，埃及成为英国的保护国。于1988年获得诺贝尔奖的纳吉布·马赫福兹不仅是埃及的小说之父，也是唯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阿拉伯文作家。

埃及：阿拉伯世界的中心

固一世之雄也！

埃及位于非洲东北角，但有西奈半岛伸入亚洲；它虽是地中海国家，尼罗河又把它与中非洲连在一起。它的东部隔红海与阿拉伯半岛相望；西部沙漠则与利比亚沙漠共为一体。历史上，西亚的希克索斯人（Hyksos）、波斯人和阿拉伯人，尼罗河流域的努比亚（Nubian）人，地中海的希腊人和罗马人，北非的柏柏尔人都曾经统治过埃及，因此埃及的文化来源具有多样性。埃及一向有相当比例的考普特基督教徒，而且他们许多人成就杰出（如曾任联合国秘书长的Boutros Boutros-Ghali），所以埃及社会的包容性素来很强。

今日埃及的人口、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尼罗河三角洲，而对尼罗河中下游地区居高屋建瓴之势的是上埃及的重要城市阿斯旺（Aswan）。我于2005年12月中，曾到阿斯旺一游，参观了五个不同性质、分别代表五个不同时期的景点。

大象岛是尼罗河中的一个大岛，也是阿斯旺最早的居民点。古时候，这里是非洲东部人顺尼罗河而下贩卖象牙的地方，有时他们由此就势征服下埃及，有人则是从这里被卖到下埃及为奴。威尔第（Verdi）为苏伊士运河通航庆典而作的歌剧《阿伊达》（Aida）就以这段历史为背景。

托勒密王朝时代修建的菲莱（Philae）神庙是朝拜女神伊希斯（Isis）的圣地（《阿伊达》中的一幕就发生在伊希斯神庙里）。庙里供着Osiris（夫）、Isis（妻）、Horus（子）这三位在基督教兴起前香火最旺盛的埃及神祇。时至今日，他们仍然很受尊崇。20世纪初英国人修建阿斯旺大坝后，这个神庙的底部被淹没了。20世纪中叶埃及人再建阿斯旺高坝时，将整个神庙搬移到附近一个地势较高的岛上，保存了这个重要的文化古迹。

(上）托勒密王朝时代修建于尼罗河上游的菲莱神庙一角

(下）建于9世纪的图伦（Tulun）清真寺

古埃及最受欢迎的神祇——鹰神荷鲁斯（Horus）

在阿斯旺市场里漫步是很大的享受。除了五颜六色的香料外，那几条街道也是一个绝佳的民族人种博物馆。我看人家，人家也看我。大半本地人会友善地向我微笑，有的还加上一句汉语“你好”！许多阿斯旺居民都有努比亚血统，肤色一般比下埃及人要黑。自从阿斯旺高坝兴建以来，住在水库区的几十万努比亚农民被转移到埃及各地。他们除了要改变生活习惯，还遭受到相当的歧视。半个世纪过去了，努比亚人已大多融入各地社会，脱颖而出成为埃及精英分子的努比亚人为数尚少。

埃及最负盛名的酒店可能是19世纪末英国人建造的瀑布旅馆（Cataract Hotel）；它因为阿斯旺市郊的尼罗河第一个瀑布而得名。英国首相丘吉尔、德国的“沙漠之狐”隆美尔元帅、埃及的末代皇帝法鲁克都曾是这里的住客。英国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的名著《尼罗河上的惨案》（Death on the Nile）据说就是在这里写出来的。我面对万千年来滚滚向前的尼罗河水，想到无数活跃于此间的历史人物，不免有“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和“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感触。

论古今中外的英雄豪杰，埃及的纳赛尔（Gamal Abdel Nasser）怎么都算是其中一个。1952年，官阶仅拜中校的纳赛尔领导一个秘密的“自由军官组织”推翻了英国支持的法鲁克国王，成立埃及共和国。这是自从亚历山大征服埃及之后，本土埃及人第一次取得国家政权。四年后，他强行收回苏伊士运河，引起英国、法国和以色列的联合军事进攻。当时正值东西方冷战“炙热”，也是反殖民主义声势浩荡的时代。美国在权衡利害之后，逼迫英、法、以色列撤军。自此，纳赛尔成为阿拉伯世界无可争议的领袖。

我从阿斯旺驱车南行一百公里，特地去看由阿斯旺高坝而形成的纳赛尔湖。狭长的人工湖边有延绵无际的高压线；尼罗河奔腾而下带来的淤泥日日夜夜沉积湖底。我不免有一丝悲戚：有一天纳赛尔这个名字将会和这个乌泥潭连在一起吗？

阿拉伯世界的文化巨人(www.chuimin.cn)

自从伊斯兰化和阿拉伯化之后，埃及逐渐成为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中心。12世纪时欧洲十字军进攻埃及，法蒂玛王朝向当时主宰阿拔斯哈里发的塞尔柱突厥王朝求援。前来驰援的库尔德裔军人萨拉丁击败十字军后，废去法蒂玛王朝，在开罗建立阿尤比王朝（Ayyubid）。四传之后，阿尤比王朝被手下的“马木留克”奴隶军所灭。这些“马木留克”奴隶军人多数是突厥裔，自成一个封建地主统治集团，互选苏丹，不传子裔。在马木留克王朝统治埃及的二百六十七年间，埃及领土扩张，贸易发达，财政丰腴，文化也大有发展。今日埃及、叙利亚和黎巴嫩的著名宗教建筑多是马木留克时代所建。爱资哈尔清真寺也是在马木留克时代成为逊尼派伊斯兰的文化中心。

出生于突尼斯的伊本·赫勒敦生活在北非黑死病为虐后人口萧条、经济凋敝的14世纪，所以他在爱资哈尔潜心研究人口学、经济学、统计学等，被称为人口统计学之父。他又钻研各个民族和王朝的兴衰，著有《历史绪论》，认为历史的发展有其周期性的规律。这个观点影响了20世纪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汤因比（Arnold Toynbee）。

19世纪末，埃及成为英国的保护国。这时有不少维新派伊斯兰学者试图结合伊斯兰信仰与理性主义，力倡以改革来振兴伊斯兰社会。爱资哈尔大学毕业的穆罕默德·阿布杜到过欧、亚、非洲许多国家讲学。他曾撰文批评一夫多妻制的社会陋习以及社会腐败现象，认为埃及人民的贫困不是别的，而是“愚昧无知”。他还主张在伊斯兰教法中创新，要求穆斯林从只知一味“仿效”的枷锁中解放出来。

阿布杜的学生，艾哈迈德·爱敏（Ahmed Amin）在开罗大学教授历史学。他从1911年开始，用了四十年的时间撰写了共八册的《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史》，参考了多个国家的资料，纠正了许多欧洲东方学者的错误与偏见，成为在阿拉伯国家里流传广泛、影响深远的学术巨作。

于1988年获得诺贝尔奖的纳吉布·马赫福兹（Naguib Mahfouz）不仅是埃及的小说之父，也是唯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阿拉伯文作家。他一生住在开罗，写作生涯长达六十年，著有小说约五十余部，其中传世之作是自传体的《开罗三部曲》，描述一个开罗家庭在英国殖民时代从20世纪20年代到50年代的各种兴衰变化。他反对宗教极端主义，主张政教分离和宗教容忍，因此受到宗教极端分子的攻击。1994年，他被一个宗教极端分子用刀刺伤了颈部与右臂，从此不能从事写作。

我小时候在台湾读过当时警备总部还来不及查禁的“激流三部曲”（《家》、《春》、《秋》），感动得几乎不行。马赫福兹（1911－2006）在世的时间和始终与诺贝尔奖无缘的巴金（1904－2005）几乎相同，两个人都生活在受到殖民主义冲击的古老社会，他们也都是始终反对传统大家庭、反对“礼教”的文学巨匠。不同的是，埃及的极端保守者用刀刺伤了马哈福兹，中国的“革命者”却利用年幼无知的红卫兵去羞辱与伤害巴金。

而今安在哉

领导埃及建立共和制的纳塞尔生于1918年。他出生的时候，埃及在皇权精英的倡导下，已经进行了整整一个世纪的现代化改革。军队、学校和政府机构中的大量回国留学生，把欧洲的世俗化国家的概念和欧洲人的科学、民主和民族主义带回埃及；许多伊斯兰学者也希望能以振兴伊斯兰作为埃及自强和对抗欧洲的有效武器。大约同时，俄国发生十月革命，社会主义思潮在全世界开始快速传播。所以，纳塞尔的一生是伴随着阿拉伯民族主义、伊斯兰复兴运动和社会主义这三种思潮的发展与相互竞争而度过的。

我还能清楚地记得纳塞尔主政埃及十六年间的一些作为，可以肯定他倾向世俗化阿拉伯民族主义（或称泛阿拉伯主义），并带有社会主义色彩，但是反对伊斯兰主义。埃及在1958年和叙利亚组成联邦，两国都把国名改为“阿拉伯联合共和国（United Arab Republic）”，虽然叙利亚几年后因为埃及人的跋扈而退出了联邦，埃及的国名在纳塞尔有生之年始终没有再更改。他在国内强力压制属于激进伊斯兰主义的穆斯林兄弟会。在国外，由于美国不支持埃及修建阿斯旺高坝，纳塞尔便从原先的不结盟政策转而接受苏联援助，并在埃及采取许多有社会主义性质的经济和社会政策。

由于纳塞尔的个人魅力，也由于埃及的人口数量、地理位置和历史上的重要性，纳塞尔时代的埃及确实是阿拉伯世界的中心。尽管埃及的方言与其他阿拉伯国家差别很大，埃及的电影和流行音乐却为整个阿拉伯世界所共享。当时，美国设法扶植沙特阿拉伯以钳制埃及在阿拉伯世界的影响力，但是效果不彰。由全世界二十二个阿拉伯国家组成的阿拉伯联盟，总部一直设在开罗。

纳塞尔去世后，埃及的政治方向开始转为亲美，它的世俗化阿拉伯民族主义也逐渐弱化。

我于2005年底看到的埃及，是一个教育相当普及、工业颇有水平、经济潜质良好的国家。但是它的国际政治影响力已经不高，文化“软实力”也逐渐式微。除了以往那些受大众欢迎的文化产品越来越少，让人讶异的是在这个亲美的国度里，居然找不到几家外文书店，也很少看到外文书刊的阿拉伯译本。我看到的是穆斯林宗教热诚的提高，是对基督教徒容忍的降低，还有就是平民对政府不信任的增加。

在纳塞尔湖畔思考埃及，我不禁想知道阿拉伯世界的中心将来会在哪里？

大中东行纪：埃及是阿拉伯世界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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