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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与道家文化-围棋文化

【摘要】:道家是我国古代社会思想文化体系中以“道”为核心观念,强调天道自然无为,人道顺应天道的一个流派,代表人物是老子和庄子。古人认为,弈棋之道与神秘玄妙、变化莫测的道家之“道”颇有相通之处。弈棋又称“手谈”,讲究于无声之中知晓局中奥妙,进而明了胜负。围棋作为“坐隐”“忘忧”之物,能让人精神愉悦,契合道家的人生追求,所以古代的仙家、隐士大多喜欢围棋,通过弈棋达到精神的逍遥游。

道家是我国古代社会思想文化体系中以“道”为核心观念,强调天道自然无为,人道顺应天道的一个流派,代表人物是老子和庄子。在老子看来:“道”是天地万物的本源,宇宙间的天地万物,都来源于一个神秘玄妙的母体——“道”;“道”自然而无为,无形而实存;“道”具有普遍性,无所不在,无时不在。《老子》二十五章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四十二章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古人认为,弈棋之道与神秘玄妙、变化莫测的道家之“道”颇有相通之处。元代严德甫、晏天章编纂的《玄玄棋经》,书名中的“玄玄”,就取自《老子》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元人虞集《玄玄棋经序》也指出:“盖其学之通玄,可以拟诸老子‘众妙之门’、扬雄大《易》之准;且其为数,出没变化,深不可测,往往皆神仙豪杰玩好巧力之所为。”

老子像

庄子像

1.道家推崇的“道”具有不可言说性,围棋对弈也不需要言说。

《老子》一章云:“道可道,非常‘道’。”意谓可以说得出来的道,就不是永恒的“道”,反而推之,意即永恒的“道”是无法说出的。《老子》四十一章云:“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意谓最大的乐声反而听来无音响,最大的形象反而看不见行迹。老庄主张通过静观而悟道,从而得道以忘言。弈棋又称“手谈”,讲究于无声之中知晓局中奥妙,进而明了胜负。弈棋也是一种交流对话,但不是用言语来表达,正如“道”一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作为“手谈”双方,都只能用心体悟对手每一着棋所发出的信息。

2.道家主张绝圣弃智,反对机巧,受道家思想影响的文人,弈棋也不看重输赢,而且排斥机心巧诈。

《老子》十九章云:“绝圣弃智,民利百倍。”“少私寡欲,绝学无忧。”“绝圣弃智”,指抛弃聪明和智巧。“绝学无忧”,任继愈解释说:抛弃所谓文化学问,才能免于忧患。《老子》五十七章云:“人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利器”指锐利武器,或说喻权谋。“伎巧”指技巧,即智巧。《庄子·天地》云:“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机事”指机巧之事。“机心”指巧诈之心。“纯白”即纯洁空明的天性。“神生”(“生”读为“性”)指心神。道家认为“道”是虚静的,所以体“道”的途径就是见素抱朴,返璞归真,去除机变之心,摒弃智伪之虑。道家认为技巧、机械破坏了人类的纯真本性,影响了人们对“道”的体悟。因而古代不少诗人对于弈棋的奇谋诡计、机心巧诈,是反感、排斥的。宋代大诗人苏轼就不重视弈棋的输赢,而看重其娱乐性,其《观棋》诗就说“胜固欣然,败亦可喜”。宋代诗人石介(字守道)的《观棋》诗也云:“运智奇复诈,用心险且倾。嗟哉一枰上,奚足劳经营。”石介认为,弈棋运用智谋奇谲诡诈,运用心计阴险邪恶,在这个小小的棋盘上,哪里用得着费尽心机去算计谋划。南宋大诗人陆游《幽居》诗也云:“人间岁月苦骎骎,白首幽居不厌深。懒爱举杯成美睡,静嫌对弈动机心。”陆游觉得人世岁月本来就苦于忙碌,不愿为弈棋而动用机心。

3.道家追求精神自由,弈棋能给人带来精神愉悦,因而古代的仙家、隐士大多喜好围棋。

道家主张“遵天道”“法自然”“清静无为”“俯仰乎天地之间,逍遥乎自得之场”,追求精神的自由,超脱一切自然与社会的限制,理想的人格是隐士。围棋作为“坐隐”“忘忧”之物,能让人精神愉悦,契合道家的人生追求,所以古代的仙家、隐士大多喜欢围棋,通过弈棋达到精神的逍遥游。

古代最有名望的隐士是“商山四皓”,后人把他们与围棋联系在一起。“四皓”是秦朝末年信奉黄老道的四位博士(古代学官名),据《史记·留侯世家》记载,“四人从太子,年皆八十有余,须眉皓白,衣冠甚伟。上怪之,问曰:‘彼何为者?’四人前对,各言名姓,曰东园公、甪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后来这四人隐居商山,曾经向汉高祖刘邦讽谏不可废去太子刘盈(即后来的汉惠帝)。唐代诗人于鹄在《题南峰褚道士》中写到四皓会围棋:“得道南山久,曾教四皓棋。闭门医病鹤,倒箧养神龟。”然而于鹄吹捧褚道士寿命长,得道久,棋艺高,谓其教过四皓弈棋。清初类书《格致镜原》

卷五十九引(www.chuimin.cn)

《梨轩曼衍》云:“围棋初非人间之事:始出于巴邛之橘,周穆王之墓,继出于石室,又见于商山,乃仙家养性乐道之具也。”这段话中所谓“商山”,即指商山四皓,所谓“巴邛之橘”,出自晚唐牛僧孺的《玄怪录·巴邛人》:

有巴邛人,不知姓名,家有橘园。因霜后,诸橘尽收,馀有两大橘,如三斗盎,巴人异之,即令攀摘。轻重亦如常橘,剖开,每橘有二老叟,鬓眉皤然,肌体红润,皆相对象戏。身长尺余,谈笑自若。……一叟曰:“……橘中之乐,不减商山。”

这则记载中,出现了四个鬓眉皆白的老叟,两两“相对象戏”,又提到“商山”,诗人文士就将其附会为“商山四皓”下围棋,其实,这里的“象戏”应当是象棋。

古代诗词中描写隐士或隐居大多写到围棋。唐代诗人司空图的《杂题二首》其一就表明不关心政权,不关心朝代更替,只愿学姜太公吕尚隐居,以弈棋钓鱼为乐:“棋局长携上钓船,杀中棋杀胜丝牵。烘炉任铸千钧鼎,只在磻溪一缕悬。”“烘炉”,即火炉,用以铸鼎。“鼎”,相传夏禹铸九鼎,历商至周,为传国的重器,后用以指代国家政权和帝位。“磻溪”,在今陕西省宝鸡市东南,传说为姜太公垂钓处。古代诗人所写隐逸诗中大多写过棋局,表明隐者经常弈棋,并用以表现隐居的闲逸自在。如唐代诗人许浑的《题邹处士隐居》云:“岩树阴棋局,山花落酒樽。”唐代诗人李郢的《钱塘青山题李隐居西斋》云:“林间扫石安棋局,岩下分泉递酒杯。”宋代大诗人黄庭坚甚至认为弈棋有胜过隐居的乐趣,其《弈棋二首呈任公渐》之一云:“坐隐不知岩穴乐,手谈胜与俗人言。”“坐隐”“手谈”,都是指弈棋;“岩穴”,指隐居,古时隐士多山居。隐居弈棋可以使人忘却烦恼忧愁,使人精神愉悦,超脱尘俗。宋代诗人文同的《白鹤寺北轩围棋》就说:“余兹度炎燠,一局忘万事。扰扰门外人,谁知此中意。”意谓炎热的夏天在白鹤寺闲居,下一局棋,会让人忘掉很多烦恼事,烦乱的门外之人,不会知道棋中之意。

4.道家崇尚“柔弱”“不争”,围棋讲究“无竞”,体现了道家“不争”的思想。

道家主张“自然无为”,“柔弱”“不争”。《老子》三十七章云:“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无为”是顺其自然,不妄为;“无不为”是说没有一件事不是它所为。《老子》七十八章云:“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水是世间最柔弱的,但是攻击坚强的东西没有能胜过它的。《老子》八章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上善”(真正体道的人)就像水一样,不争强好胜,不争名逐利,而是有善利万物的品格。《老子》二十二章云:“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老子》六十八章云:“善胜敌者,不与。”“不与”即不争。老子“柔弱”“不争”的主张,主要是针对“逞强”的作为而提出的,并不是主张人生的绝对退缩。

围棋尚柔,讲究“无竞”即“不争”,自古以来,便有“争棋无名局”的格言。宋人张靖《棋经十三篇》云:“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不争”就是弈棋要达到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宋代惠洪《冷斋夜话》记载的围棋棋诀云:“彼亦不敢先,此亦不敢先,惟其不敢先,是以无所争,惟其无所争,故能入于不死不生。”清代著名围棋国手施襄夏的《弈理指归自序》记载国手梁魏今曾说:“子之弈工矣,何会心于此乎?行乎当行,止乎当止,任其自然,而与物无竞,乃弈之道也。”所谓“无所争”“无竞”,正是道家“无为”思想的体现。此外,在弈棋尤其是布局的过程中,还需讲求“无为”,表面上清静无为,实则充满了创造性,这正所谓“无为而无不为”,如此方为高手境界。

围棋流派有所谓“流水不争先”的平淡派,此派执持淡泊无争、以静制动和不战屈人的信条。清代围棋国手徐星友就强调“冲和恬淡”和“闲淡整密”,认为在棋局中“其弃也乃所以为取,其退也乃所以为进”“制于有形,不若制于无形;有用之用,未若极于无用之用”。施襄夏也主张“任其自然,而与物无竞”,以“平淡”为最高境界。这种“流水不争先”“弃子争先,以退为进”的观点,正是道家自然无为、淡泊无争哲学思想在棋盘上的体现。

5.道家哲学充满辩证思想,古代弈论也具有辩证思维。

《老子》二章云:“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老子》三十六章云:“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中国古代棋论也常常充满了道家式的辩证法,如虚实相生,动静相宜,奇正相合,强弱相形等。弈棋的辩证思维则有弃与取、势与地、虚与实、大与小、先与后等。南朝沈约《棋品序》谓围棋乃“体希微之趣,含奇正之情;静则合道,动必适变”,就是说弈棋可以体会空寂玄妙之趣,含有奇正、动静之法。宋人张靖《棋经十三篇》也云:“夫棋有无之相生,远近之相成,强弱之相形,利害之相倾,不可不察也。”施襄夏《凡遇要处总诀》所云“静能制动劳输逸,实本攻虚柔克刚”,就是说弈棋要运用动静、劳逸、虚实、刚柔等辩证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