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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文化-抵御外侮的武文化

【摘要】:唐初县城一带为南使城牧地,后被吐蕃占领,为多民族杂处之地,直至北宋置军为止。德顺文化最为耀眼之处,是它的武备色彩,换句话说,德顺文化是一种以军事为主流形态的“武文化”。刘仲武于北宋末年,收复河湟有功,领泸川军节度使。无独有偶,刘氏也是父子上阵,三代从戎,无愧“将门”美誉。宋夏对峙中,领军深入敌后,捣其巢穴,名震西鄙。个中因素当然非止一端,但参战人员不同乃是决定胜负的根本原因。

大约在旧石器时代晚期,新石器时代早期,静宁就有原始人类活动的足迹。静宁周时属雍州之域,秦代为陇西郡所辖。汉初置阿阳、成纪县。唐初县城一带为南使城牧地,后被吐蕃占领,为多民族杂处之地,直至北宋置军为止。在这段漫长的岁月中,静宁的土地上曾演出过怎样威武的历史话剧,有过怎样璀璨的文化景观,求诸史籍,一片空白。从唐初贞观时在这里设监牧使管辖牧地的史实来看,两宋之前,静宁文化的主流只能是游牧文化或半农半牧文化。这种状态延续到11世纪前期,情况才为之大变。

由于静宁战略位置的重要性,朝廷采纳了重臣曹玮、韩琦的建议,先后建立了德顺军、陇干县,置军移民,屯田垦殖,静宁开始崛起,成为周边地区的政治经济中心,随着先进的中原文化的流入,文化面貌也随之一新。那么,两宋时期的文化(按地域命名习惯,我们不妨把这一时期的文化称之为“德顺文化”)主流又是什么呢?德顺文化最为耀眼之处,是它的武备色彩,换句话说,德顺文化是一种以军事为主流形态的“武文化”。根据有三:

首先,在这一历史文化时期,静宁涌现了大批家族式的优秀将领,其数量之多,勋业之巨,在两宋乃至整个封建时期都属罕见:1.吴玠家族。史有明载,吴玠自曾祖吴谦、祖父吴遂,世居德顺陇干县(静宁),玠父吴扆(yǐ),为水洛城寨卒(乡兵),升至指挥使。吴遂死后,吴扆借职务之便,就近在水洛城买下一片茔地葬埋了父亲。吴扆死后,家人也把他埋在这块吴氏茔地里。“庐墓三年”期间,吴家子弟渐渐和当地村民相熟,于是全家迁徙水洛城定居。吴玠十六岁不到,就以良家子身份从军,英勇善战,功勋累累。在南宋人确定的“中兴十三处战功”中,就有吴氏兄弟合力取得的和尚原、仙人关之战的重大胜利。吴玠殁后,吴璘又指挥取得了剡家湾、夺取德顺、保卫德顺的辉煌战绩。吴玠生子五人,拱、扶(huī)、扩、揔(zǒng)。长子吴拱于其父在世时已握有兵权,曾指挥取得了“中兴十三处战功”之一的茨湖(今湖南沅江东南)大捷。除吴扩、吴揔年纪尚幼外,吴扶、吴都曾参与了战事。吴氏“手”字辈中,最为出类拔萃者当属吴璘次子吴挺。吴挺幼时即有军事天赋,德顺攻夺战中,担任主力先锋。在其后激烈的德顺保卫战中,遵父命筑堡东山以拒敌,为吴璘的得力助手。从吴扆到吴挺,吴氏一门三世从军,七人参战(实际上可能不止七人),形成了一支威震敌军的“吴家军”,雄功伟业,罕有其匹。2.刘锜家族:刘锜之父刘仲武,秦州成纪人,刘锜是他的第九个儿子,出生在德顺军。仲武九子镇、锐、锷、、锡、镗、钢、钊、锜中,以刘锡、刘锜最为知著。刘仲武于北宋末年,收复河湟有功,领泸川军节度使。锜未成年时就跟从父亲征讨西夏,战屡胜。公元1140年的顺昌之战,刘锜以少数兵力,大破金军铁浮图、拐子马,强敌闻风丧胆,顺昌大捷也被荣列“中兴十三处战功”之一。后金完颜亮又大举南侵,身患重病的刘锜把长江防守的重任交给侄子刘氾(fàn)和部将李横,不久呕血数升而死。刘锜长子刘颂,当年随父在淮东抗金中阵亡;次子刘晞亦任武职,为金吾卫将军。无独有偶,刘氏也是父子上阵,三代从戎,无愧“将门”美誉。3.郭浩家族:郭浩父亲郭成,德顺中安堡人。宋夏对峙中,领军深入敌后,捣其巢穴,名震西鄙。郭浩以父荫入官,先抗西夏,后御金人,久历阵战。入南宋后,他自始至终参加了富平、和尚原、杀金坪等著名战役,为川陕防线的重要柱石。另一宁死不屈,为叛徒所害的名将郭浒,也是德顺中安堡人。《宋史》虽未点明他与郭成、郭浩的关系,但从他的籍贯和取名习惯来看,极有可能是郭浩的亲、堂兄弟。此外,还有曲珍诸“父族党”等等。据作者粗略统计,上述见诸史籍的将领有十六人,逝世后,有二人被追封为王,同时获谥;三人得到赠谥;一人赠少师,一人赠刺史;其他金帛恩荫奖励不等。如此厚封厚赠集中于同一地方的将领身上,史无前例,赢得了人们的无限景仰和崇高评价。明代初年,里人就于东郊创建三忠祠,在文庙立乡贤祠,岁时祭奠英灵。明际才子赵浚谷赞道:“宋自……五路师败于富平,关陕沦为左衽,而德顺诸将,独血战向南,以张华夏,立人纪焉。伟哉,忠乎!”清同治十年(1871),陕甘总督左宗棠路经静宁,亲至三忠祠敬献牲醴,恭读祭文,勒石立碑,书写“威宣戎索”擘窠大字,以旌先贤。刘吴史迹,也为海内外研究宋史的学者专家所注重,成为经久不衰的研究课题。

其次,通过长达百多年抗夏抗金战争实践,德顺健儿们摸索出了一系列克敌制胜的战术,写出了一些具有科学价值的军事理论著作,他们于行军用兵之际,注重兵农结合、屯田自养,体现了“以民为本”的先进战略观。这里有一个重要的历史现象值得人们深思:宋夏对峙期间,宋军几乎是屡战屡败,接连遭受了三川口、好水川和定川之役三次重创,而在其后的对金作战中,却出现了捷胜连连的局面。个中因素当然非止一端,但参战人员不同乃是决定胜负的根本原因。以好水川之战为例,指挥官大都来自中原地区,曾担任过御前押班、供奉之类官职的皇帝亲信,而士兵是临时募集起来的禁军,将不知兵,兵不知将。这些指挥官经历战阵不多,却又倚仗皇帝的宠信,不把上司放在眼里,这就发生了主将任福违反韩琦节制,趋利轻进,加之士兵未能适应山地作战环境,从而导致一败涂地的结果。我们从西夏军师张元讥刺宋军的打油诗“满川龙凤辇,犹自说兵机”,就可以想见宋军将帅讲究排场,外强中干的情景。与此相反,宋室南迁以来,西线抗金的主力,大多是以良家子从军,从士兵起身,久经历练,作风务实且对战地特点十分熟悉的秦陇将士,故能发挥优势,每战必胜。针对金人的骑兵优势和坚韧耐战的特点,他们琢磨出了许多扬我之长、克敌之短的阵法战法:1.吴玠首创的“驻队矢”战法。其特点是每次作战前,挑选一批劲弓强弩和优秀射手,名曰“驻队矢”。作战时,诸将轮流举射,箭如雨倾,极具杀伤力,使敌未及招架,即遭覆灭命运。该战法在和尚原、杀金坪战斗中都曾发挥了威力。2.吴璘摹仿古代车战特点,创立“叠阵法”。每次作战时,以长枪兵为兵阵的最前排,第二排是射程最远的强弓强弩,然后才是神箭手。与敌人交战时,百步之内由神射手先射,七十步之内由所有的弓箭手一起射。排列阵列时,为了阻挡敌人骑兵,阵前设置拒马、铁钩,两翼的骑兵担任掩护。绍兴十一年(1141)的剡家湾大捷,显示了“叠阵”战法之神效。3.军队序列建制上,吸取前宋禁军将帅分离的积弊,大刀阔斧改组军队,强化训练,提高战斗力。如刘锜抓住皇帝信任、“提举宿卫亲军”的机会,把互相火并的解潜、王彦两支军队加以改编,通为六军,每军千人,经日夜操练,战斗力迅速提升,三四年后,遂成为顺昌大捷的中坚主力。吴挺任兴州都统期间,将“漫不相属”的武兴诸部编为各有名号的十军,“营部于是始井井然”,成为进犯之敌的克星。与此同时,德顺诸将平时十分注意总结阵战经验,研究作战规律。“玠善读史,凡往事可师者,录置座右,积久,墙牖(yǒu)皆格言也。用兵本孙、吴,务远略,不求小近利,故能保必胜。”吴璘则更超出乃兄之上,把零散的心得体会条理化,上升为理论著作。璘“尝著兵法二篇”,详尽分析了交战双方之优劣,面对“金人有四长,我有四短”的现实,吴璘以“当反我之短,制彼之长”为主导思想,制定了以分队制其骑兵;以番休迭战制其坚忍;以劲弓强弩制其重甲;用以远克近制其弓矢的战术原则。布阵之法,则以步军为阵心两翼,以马军为左右两肋,“至帖拨增损”,则临机而定。其思想核心,贯穿了古代军事家孙膑“一败二胜”的“三驷”之法,具有很高的军事价值和实用性,为其他将领所采用。吴氏昆仲自小参战,未暇接受正规教育,大概只是“粗识字”的文化水平,二人平日能留心战法研究,并整理成籍,其精神怎不令人肃然起敬?再有,德顺诸将出身农家,深谙民生疾苦,故能在用兵的同时,以农为本,造福生民,体现了“战争之胜负系乎民众”的“大”战略思想。宋初对夏作战时,除了种世衡、刘沪等少数将领曾有过筑城立寨,建立稳固的根据地的举措外,大多数人缺乏长远战略眼光,唯以“剿灭、荡平”为务。而德顺诸将的战争观明显高出前期之上:一曰重视农业,屯田稼穑,兴修水利,泽被生民。二吴兄弟驻守汉中期间,派军将“修复褒城古堰,溉田数千顷,民甚便之”;吴玠更是终其半生,身体力行,在“与敌对垒且十年”的时间里,“屡汰冗员,节浮费,益治屯田,岁收至十万斛”。刘锜坐镇荆南期间,带领部下堵塞了“春秋涨溢”,为患多年的黄潭堤坝,“斥膏腴田数千亩,流民自占者数千户”,大得民心。郭浩初知金州时,经历年战乱,“金州残敝特甚,户口无几”,郭浩“招辑流亡,开营田,以其规制,颁示诸路。他军以匮急仰给朝廷,浩独献赢钱十万缗以助户部”。吴拱在利州路安抚使任期,重视水利建设,“尽修六堰,浚大小渠六十五里,凡溉南郑、褒城田二十三万三千亩有奇”,获得朝廷明令嘉奖。二曰利民富民,赈灾恤贫,搞活经济,加强军备。得民心者得天下,当年吴玠保守和尚原,凤翔民“夜输刍粟助之”,“金人怒,伏兵渭河邀杀之,且令保伍连坐,”但“民冒禁如故”。吴挺继其乃伯乃父一贯作风,驻军成州、西和期间,赈济水患灾民,复增筑长堤,彻底根除了水患。面对当地连年歉收的实际,吴挺号召军士口中节食,命令拿出一部分军储填补赈饷之不足,“全活殆数十万”。在冷兵器时代,战马的优劣,直接关乎战争的胜败,自从有一个名叫张松的主管榷牧之后,禁止了边境茶马互市,军中买不到良种羌马,骑兵战斗力明显下降。吴挺上书当朝,陈说利害,重开马匹自由交易市场,马源充足,边民获利,军民双赢。同时,吴挺利用当时边境相对缓和机会,密修战堡,更新军械,充实武库,以备不虞。皇帝向他征询备边急务,吴挺建言“增储之策,由是粮糗不乏”。吴挺有经济头脑,战略眼光深远,不仅见重于乃父,也得到皇帝青睐,宋孝宗称他“挺是朕千百人中选者”。

第三,势如雨后春笋的弓箭社组织和团练习武风尚。随着辽、西夏、金兵的频繁入侵骚扰,河东陕西沿边地带迅速兴起了军事性会社的组织——弓箭社。弓箭社大约出现在宋景德年间,“自澶渊讲和以来,百姓自相团结,为弓箭社。不论家业高下,户出一人。又自相推择家资武艺众所服者,为社头、社副、录事,谓之头目。带弓而锄,佩剑而樵,出入山坂,饮食长技与北虏同。私立赏罚,严于官府,分番巡逻,铺屋相望”,“弓箭社兵与寇为邻,以战射自卫,犹号精锐”(《宋史·兵志四》)。弓箭社的出现,一方面,民无转饷之劳,士免征调之苦,节省军费开支。另一方面,弓箭社成员人自为兵,家自为战,使乡村体制趋于军事化,成为保障边境的无形长城,积极意义自不待言,得到主政者欧阳修范仲淹、韩琦等人的一致赞同。景德二年(1005),镇戎军主帅曹玮向朝廷建言,“有边民应募为弓箭手者,请给以闲田,蠲(juān)其徭赋,有警,可参正兵为前锋”“据兵有功劳者,亦补军都指挥使”。该建议得到皇帝的支持,“诏人给田二顷,出甲士一人”,使弓箭社组织名正言顺地登上政治舞台。令乡人眼球为之一亮的是,《宋史·兵志》特别提到了“静宁”的弓箭手:“德顺军静边寨(今靳寺一带)壕外弓箭手尤为劲勇,夏人利其地,数来争战,朝廷为筑堡戍守……”通过这简单的记载,我们可以想见,近千年前的静宁大地上,神手健儿们骑射角斗,习武演练风俗场面;可以听到德顺子弟们万弩齐发,浴血奋战的呐喊。弓箭社的意义除了上述寓兵于农,拓土捍边的现实意义外,更有其深远的历史意义,这就是在弓箭社这一广泛的军事化社会基础上,在崇武习艺的社会风潮的影响下,在自发组织起来以抵御外侮的严酷环境中,静宁大地上才涌现了灿若星河的优秀将领。从这一点说,战火所带来的,不仅是苦难、眼泪和不幸,也赋予了德顺子弟钢铁般的肩膀,为他们施展身手,提供了广阔的舞台和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