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职教改革：前沿探索

2003年《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农村教育工作的决定》，从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战略高度，提出要优先发展农村教育，把农村教育作为教育工作的重中之重。但从目前来看，农村职业教育严重滞后于农村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实际，其承担的促进农村人力资源能力建设的任务难以预期完成，不仅影响着农村小康社会建设的进程，而且制约着我国普及高中教育目标的实现。如何贯彻落实中央一号文件和全国职业教育工作会议精神，推动农村职业教育发展，切实做好为“三农”服务工作，是当前我国农村职业教育的首要任务。

一、当前我国农村职业教育存在的问题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农村职业教育在农村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中作出了突出的贡献。但面对新的形势，农村职业教育存在着许多突出问题和比较尖锐的矛盾。

（一）农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强劲需求与农村职业教育发展滞后的矛盾

当前，我国农村正面临着结构调整和工业化、城市化的严峻挑战，急需大批量高素质的农业生产、经营和开发人员。但从农村劳动力的素质状况看，远不能满足农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需要。近年来，农村技术培训也持续下滑，在我国农村劳动力中，接受过短期培训的占20％％，接受过初级职业教育或培训的占3.4％，接受过中等职业教育的占0.13％，而没有接受过技术培训的高达76.4％。2002年全国农村技术培训学校招生数比2000年减少15.96％，其中乡办学校减少13.58％，村办学校减少17.66％。农村职业初中近三年也在不断萎缩，与2001年相比，2003年招生数减少4.65万人，在校生减少9.71万人。

（二）教育协调发展的要求与农村高中阶段教育普职失衡的矛盾

我国的农村职业教育在1996年达到高峰后，一直处于滑坡状态。全国县镇和农村地区毕业生升入中职的比例由1996年的26.9％下降到2001年的17.7％。尽管同期普通高中增长较快，但初中毕业生升入高中阶段的比例却由44.2％下降到43.1％，五年没有上升反而略有下降。2002年农村职业高中招生数达到104.41万人，比2001年增加8.35万人，呈现回升趋势，但与近年农村高中阶段人口数量的增长相比，缺口仍然较大，且职普失衡状态有增无减。2001年农村高中阶段在校生职普比为1∶4.48，2002年下降为1∶4.76，不少县市甚至出现普通高中的一枝独秀。使农村人力资源结构与农村产业结构错位，从而造成了普通初、高中毕业生大量过剩，而有实际技能的人力资源却严重缺乏。而且农村职业教育资源流失严重，部分农村职业学校包括一些重点职业学校改办为普通高中或招收普通高中、初中班甚至小学和幼儿园班，本就基础薄弱的农村职业教育资源大量流失。江泽民同志曾经视察过的农民企业家张贺林兴办的阜阳乡镇企业中专学校，曾经是当地乃至全国知名的中专学校，同样因招生困难，于2001年改办普通中学。近几年是我国学龄人口高峰期，高峰过后农村职业教育的形势将更为严峻。

（三）农业人力资源匮乏与农业类专业严重萎缩的矛盾

据农业部门统计，农村各类专业技术人才仅占农业劳动力的0.71％，而其他各行业专业技术人员占劳动力的17.26％。目前，我国农业科技推广人员有88万人，平均万亩土地仅有0.8个技术人员，万名劳动力仅有0.16个技术人员。农村劳动力的低素质已经成为制约农村发展的症结所在，带来了农业的高成本与低效益，影响了农业增效和农民增收，不能适应建立优质、高效、生态农业的需要。据统计，我国粮食收获过程中的损失率为15％，储存损失为9％，果蔬采后损失为25％，家禽的死亡率20％，猪的死亡率为15％，均远远超过发达国家不足5％的水平。农产品精深加工比例低，农业与食品工业产值比例仅为1∶0.3，远远低于发达国家1∶3的比例。农业增长仍主要依靠物资和资金投入，农业科技贡献率仅为43％，而发达国家达到70％～80％，近年来农业成本增长幅度高于收入增长幅度1个百分点，农业的效益逐年下降。与此同时，培养农村实用人才的农业职业教育规模、数量不断萎缩。中等农林学校由1989年的428所减少到2002年的278所，平均近10个县才有1所农林学校，每个地级市还不到1所。中等专业学校农林专业2003年招生数仅为5.2万人，毕业生人数为7.6万人，而2003年我国有3.8万个乡镇，平均每个乡镇有2.47万农民，平均每个乡镇每年仅有1.4人学习中等农林专业，有2人毕业于中等农林专业，1.2万个农民才有1个毕业生，农业生产存在后继人才严重不足的局面。

（四）市场竞争与农村职业学校适应能力不强的矛盾

随着我国市场经济体制的日益深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作用愈来愈突出。但从农村职业学校的现状来看，普遍存在资源短缺，条件差，教学设施不齐全，设备低劣，图书资料陈旧，实验实习基地不足，生产管理水平缺乏先进性和示范性，适应市场能力弱等现象。研究表明，职业教育培养成本是同级普通教育的2.6倍。但近几年我国职业中学生均预算内事业费支出和公用经费支出与普通高中大体持平，无法体现培养应用型人才的要求，导致农村职业学校教学质量不高，社会影响和吸引力不大，自我发展能力弱，为农业和农村经济服务的能力不强，不能发挥职业教育的特色和水平。农村职业学校教师队伍总体上数量不足，学历达标率偏低，素质不高。2003年中等职业学校专任教师学历达标率全国平均仅为65％左右。《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规定的经费投入政策在一些地方没有得到很好的落实。农村职业教育经费投入不足问题更为严重。辽宁全省有54所职教中心，在2002年市县两级职教中心经费投入中，有22所投入为空白，有15所投入在50万元以下，其中不足5万元的有5所。经济社会发展较好的辽宁省尚且如此，其他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省市情况更差。这种状况造成农村职业学校普遍缺乏经营意识和经营能力，机制僵化，封闭办学，且办学形式单一，课程和教材建设滞后于农村经济和科技发展的需要，教学内容不能反映最新科技成果，且多数是专科教材的压缩版，偏难、偏全，难以有效地发挥为“三农”服务的作用。

（五）农村居民收入低与接受农村职业教育成本高及升学、就业机会少的矛盾

2003年，我国农民人均纯收入为2622元，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8472元，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达到3.23∶1。而2003年农村居民平均生活消费支出为1943.3元，加上农民人均承担税费115.8元，农村近一半的人口仅能满足基本生存需要。2002年，我国60.9％的农村居民占有的城乡居民储蓄存款仅有17.7％，而39.1％的城镇居民却占据着82.3％的储蓄总额。农村人均储蓄存款余额不到城市居民的1/8。但农民承担的社会负担沉重，仅县乡两级财政为维持基层政府运转供养的人员就占全国供养人员的71％，而财政收入只有全国的21％。与此同时，农村职业学校学生接受职业教育的成本较高。农村职业学校的学费一般在1500元/年左右，占农民年均收入的近80％。如果加上食宿等其他费用，三年大约需要支出15000～20000元。如果按照2003年农村居民年均收入2622元计算，三年的机会成本近8000元；如果按照流动人口每年收入3400元计算，三年的机会成本大约10000元，直接支出与间接损失两项相加，三年之间投入高达23000～30000元。

另外，农村职业学校学生出路狭窄。由于接受高等教育可以改变地位和身份，提高收益，所以不少农民及其子女仍然是抱着升大学的愿望到职业学校学习，这种状况在落后地区表现尤为突出。

但对口升学的学校水平和数量远不能满足家长和学生的需要。在就业方面，由于信息、机会等原因，农村职业学校学生就业机会相对偏少。由于我国人口众多，经济发展水平不高，有效就业岗位相对不足，加上用人制度上存在的高消费，职业学校毕业生就业难，而且就业岗位与职业学校的培养目标确定的层次出现错位。

（六）农村人口对职业教育的多样化需要与农村职业教育体系不完善的矛盾

随着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人民群众对教育的需求日益多样化。农村经济对人才的要求也同样出现了多样化。但从目前的现状来看，农村职业教育体系不能适应农村经济和社会发展以及人才培养的需要。其表现有四：一是农村职业教育学历教育体系不完善，农村职业学校学生升学渠道狭窄；二是“三教统筹”措施不到位，没有形成农村职业教育高、中、初有效衔接的学历教育体系，教育立交桥不畅通，普教与职教渗透不力；三是乡镇成人文化技术学校基本上名存实亡。由于经费没保障，编制不落实，造成人员流失，功能丧失。据调查，大约50％的乡镇成人文化技术学校停办，在保留的另一半中能正常开展培训活动的不足30％；四是“农科教结合”缺乏新的政策组合，各部门各行其是，“学校＋公司＋农户”的模式缺乏紧密的利益衔接机制，除一些先进典型外，农科教结合并无制度性突破。农村职业教育缺少相应的基地，缺少项目的支持和带动，不能有效地发挥中心辐射作用，严重影响了农村职业教育的地位与作用。

二、破解农村职业教育发展障碍的思路

农村职业教育存在的上述问题，是教育内、外部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是农村职业教育发展观念、发展策略、发展模式等方面与当今农村经济社会和教育发展的实际相脱节造成的。因此，只有以科学发展观为指导实现农村职业教育发展的策略创新，才能为新形势下农村职业教育寻找到有效的发展道路。

（一）坚持科学发展观，实现农村职业教育发展指导思想的创新

农村经济社会发展中，人力资源是第一资源。以往的发展总是以经济总量增长为评价指标，只重视农村自然资源、物质资源的开发而忽略人力资源的开发，把提高劳动者素质作为软指标。职业教育没有纳入农村整体发展规划，难以实现协调发展。近年来，农业产业化、农村非农经济发展和富余劳动力转移的经验也充分表明了农村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先导与基础性作用。事实证明，人力资源的投资是回报率最高、见效最快的投资。职业教育成功服务当地的关键就是职业教育的供给适应农村社会的实际需求，其重要途径是政府统筹规划，使农村经济发展、劳动力转移和职业教育协调发展，形成良性互动，实现教育、经济、科技、就业的有效政策组合。在党中央把“三农”问题作为全党工作重中之重的形势下，政府部门也应转移教育投资重点，加强农村职业教育的投资，按照科学发展观，统筹城乡教育结构，促进农村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均衡发展。

（二）坚持以人为本，通过缩小城乡差别实现服务理念的创新

以人为本在农村就是以农民及其子女为本。以往的农村职业教育以人为本思想不突出，忽视了农民及农村职业学校学生的利益，没有从学生和农民的需要出发。城乡一刀切的评价标准与简单划一的办学模式，不能适应城乡教育的差别和农民多样化的需求。突出表现就是在教育政策制定与推行中普遍存在城市化取向，在资金投入、评估标准的制定、师资力量的配置、学业资助等方面，均存在着以城市为中心的城市化取向问题。农村职业学校布局、办学模式、专业设置、收费标准、就业去向等脱离农村实际，对农民的吸引力减弱。新的农村职业学校的办学宗旨应当将过去抽象、宏观的描述，转变为指向学生个人的具体指标，如学历证书、培训证书获得率、就业率、就业质量、对口升学率等等。农村学生面对的是竞争更加激烈的劳动力市场，政府和学校应给予更多的支持与服务，缩小城乡职业教育的差别，清除带有歧视性的政策和规定。

（三）转变政府职能，实现农村职业教育管理体制的创新

转变政府职能就是要建立公共服务和公共财政，更多地提供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补偿这方面市场机制的失灵。在发展市场经济的进程中，我们曾一度忽视了农业的特点，实行了过度市场化的农村政策，造成了用市场调节替代政府责任的现象，缺少公共支持。这不但难以解决农村职业教育筹资和服务成本控制的困难，而且造成资源配置和使用效率低下，导致资源分配更大程度的不公平。世界银行提供的一份研究报告表明，在中国农村的各项基础投资中，教育投资对减贫的作用位列第一，投资于教育对中国减贫的影响系数达到6.3，排在第二位和第三位的通讯和农业科技推广分别为4.02和3.36，道路、电力和水利等位居其后。发展教育可以将沉重的人口负担转变成人力资源优势，有利于农民增加收入，对缓解和消除农村贫困具有战略意义。所以，政府应该加大教育经费投入力度。在农村职业教育发展的过程中，不能完全按照市场化的思路解决农村职业教育问题，要让市场解决效率问题，政府解决公平问题。在政策上采取措施保护农村职业教育的发展，并做好相关的就业信息、优化环境等服务工作。中央一号文件采取的措施，说明我国公共财政已经进入工业支持农业、城市支持农村的阶段。为更好地为“三农”服务，在教育经费中划出更大的比例用于农村职业教育，不仅具有必要性，而且具有越来越大的可能性。

（四）根据市场经济规律，实现农村职业教育的机制创新

我国职业教育是以学校教育为主要载体的，职业学校是职业教育的“细胞”，职业教育事业的生机、活力取决于学校发展的质量和水平。目前，农村职业学校普遍存在市场意识不强、经营能力弱、模式单一、运行机制不活等问题。其原因是在考虑农村职业教育发展问题时，忽视职业学校的主体地位，对农村职业学校只有目标要求，没有支持措施，造成农村职业学校办学条件不能满足发展农村职业教育的需要，对农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服务能力不足。因此，要从资源配置、市场开发、办学自主权落实、放开搞活等方面予以扶持，引导公办学校引进民办机制，使校长不仅管理好学校，更要经营好学校，使学校不断发展。加强农村职业教育机构的能力建设，完成从计划办学到市场驱动办学的真正转变。

（五）弘扬求真务实精神，实现农村职业教育服务方式的创新

近年来，我们的管理者、研究者深入农村少了，总结基层经验少了，我们的政策与农村的实际产生了距离，这种状况不改变，农村职业教育的落后局面就难以改变。我们看好学校多、总结成功经验多，考察薄弱学校少、平时研究教训少；支持城市先进典型多，锦上添花多，扶持农村薄弱学校少，雪中送炭少；我们往往用城市学校、先进地区的经验指导农村学校和欠发达地区；我们往往忙于制定政策而忽略原有政策的效果反馈。因此，教育行政部门和教育研究机构，要改变浮在会议上、文件中的工作作风和理论脱离实际的倾向，深入农村基层调查研究。可以采取“以点带面”的方式，积极开展新形势下农村职业教育综合改革实验。每个省可选择2～3个县（市），每个县（市）选择2～3个乡镇和1～2所职教中心，通过体制、机制和模式创新，探索新形势下农村职业教育的发展道路。通过改革实验，推出一批农村职业教育为“三农”服务的成功典型。通过典型引路，寻求适合我国国情的农村职业教育发展道路和模式。

参考文献与书目

［1］温家宝.2003年9月19日在全国农村教育工作会议上的讲话［J］.求是， 2003，（20）.

［2］周济. 大力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和人才强国战略，推动教育事业持续健康协调快速发展［J］.中国职业技术教育，2004，（2）.

［3］黄尧，等.“西部人力资源开发战略研究”课题研究报告［R］.2003.

［4］彭干梓.我国农业职业教育面临的双重任务［J］.职业教育研究动态， 2004，（22）.

［5］徐征峰，季明，易凌.世行研究：教育投资促进中国农村减贫首因［EB/OL］.新华网，2004-05-27.

［6］张志增.论农村职业教育的需求［J］.职业教育研究动态，2003，（10）.

［7］曹晔，暴增海，盛子强.农村经济发展与职业教育［M］.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

[1] 本文原载于《河南职业技术师范学院学报》（职业教育版）2004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