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雷特》里的奥菲利娅之死写得美轮美奂,美就美在莎士比亚突出了那个美丽少女的融入自然——在小溪之旁,斜生着一株杨柳。小说结尾时,他也像奥菲利娅一样融化在自然里——“我还是变成鱼好。我要从这个地方游走。我还是变成鱼好!”另有一些作家进一步提出,不仅要回归自然或者融入自然,还应当开放全部感官去感受自然,去体验自然中无限的美。......
2024-01-22
苏联的生态文学在20世纪60—80年代出现了一个高潮。艾特玛托夫、阿斯塔菲耶夫、拉斯普京、瓦西里耶夫等作家写出了影响深远的生态作品。
艾特玛托夫是苏联成就最高的生态文学家。他的《白轮船》、《花狗崖》、《死刑台》等小说,深刻感人地表现了作者的生态关怀。
《白轮船》讲述了一个自然的不肖子孙对他们的拯救者恩将仇报的神话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麻脸瘸腿婆婆要将吉尔吉斯族的祖先——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扔到爱耐塞河里淹死。她对爱耐塞河说:“请你接受自己的两粒小沙子——人的两个孩子。……如果星星都变成人,它们也不会把天空挤满;如果鱼都变成人,它们也不会把河和海挤满。还用得着我对你说嘛,爱耐塞?把他们拿去吧!把他们带走吧!让他们带着没有被诡计和暴行所污染的纯洁的童年的心灵,离开我们这个令人厌恶的世界,为了不让他们知道人间的苦难和不使别人遭受痛苦。把他们拿去吧,把他们拿去吧,伟大的爱耐塞!”就在此时,一只美丽的长角母鹿救了这两个孩子。母鹿要把孩子养大。麻脸瘸腿婆婆警告母鹿,孩子长大会杀害小鹿,但母鹿不相信:“我是他们的母亲,而他们是我的孩子,难道他们会杀死自己的兄弟姐妹吗?”麻脸瘸腿婆婆摇摇头道:“鹿母,你不了解人。他们连林中的野兽都不如,他们之间是互不怜惜的。”但是母鹿还是收留了那两个孩子,并把他们抚养成人,帮助他们繁衍后代——吉尔吉斯民族。然而,结局是:“鹿的覆灭命运终于来到了!”(146)两个孩子的后代把山林里的鹿捕杀一空,最后连那自然神力化身的母鹿本身也未能幸免于难。
小说以一个7岁男孩的目光,观察了人类贪婪野蛮的暴行。他们是这样杀害男孩最心爱的长角母鹿——自然界善与美的象征的:
(小男孩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面前居然放着长角鹿母的头。他想跑掉,但两脚却不听使唤。他站着,痴痴地望着白鹿的难看的、毫无生气的头。这就是那只昨天还是长角鹿母,昨天还从对岸用善良的、专注的眼光看着他的白鹿。这就是他在心里同它说话,求它在鹿角上带来一只有铃铛的神奇的摇篮的那只白鹿。可是现在,所有这一切忽然变成了不成样子的一堆肉、一张剥下来的皮、斩断了的腿和丢得远远的头。(147)
可是,那个醉醺醺的林区土皇帝阿洛斯古尔连母鹿已被割下的头都不放过,又抡起斧头向它劈去。
孩子哆嗦着,每劈一下他都不由自主地把身体向后一仰,但他又无力使自己离开这儿。就像在噩梦中一样,他被一种可怕的和不可理解的力量钉在地上,惊异地看着。长角鹿母那玻璃球一样的、不再眨动的眼睛,竟一点也不怕斧头。既不眨,也不吓得眯起来。它的头早就在污秽和灰尘里打滚了,但眼睛还是洁净的,而且看上去还在带着临死前的惊奇看着世界。孩子担心,醉醺醺的阿洛斯古尔会劈中这双眼睛。
鹿头骨裂开了,碎骨片向四面飞溅开来。……小孩尖叫了一声。他看到翻转的鹿眼珠里迸射出黑色的、浓浓的液体。眼睛不见了,消失了,空了……(148)
多么可怕的场景!多么残酷的人类!难怪美国当代诗人肯明斯要把“人类”(Mankind)一词改为“不仁爱的人类”或“残酷的人类”(Manunkind)。
《死刑台》(一译《断头台》)以大量的篇幅描写了母狼阿克巴拉在人类对野生动物灭绝性的掠夺过程中的悲惨命运。母狼阿克巴拉一家原本生活在人迹罕至的莫云库梅荒原,那里是羚羊、狼、沙鸡、苍鹰等野生动物的乐园。但好景不长,人类的魔爪连他们自己并不居住的地方也不放过。人类动用飞机、越野车、快速步枪,在荒原上展开了血腥的大围猎,灭绝性地杀害了荒原上的野生动物。母狼和公狼死里逃生,但她的3只狼崽全都死于人类的屠杀。作者感叹道:(www.chuimin.cn)
人们,人们——地上的神灵啊!……把莫云库梅荒原上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只有人,才能破坏莫云库梅地区的这一万世不移的事物进程。
这些人自己活着,却不让别的生灵活下去,特别是不让那些不依赖他们而又生性酷爱自由的生灵活下去!(149)
母狼和公狼逃到阿尔达什湖滨,在湖边芦苇丛中生下第二窝5只小崽。可是,灾难又一次降临。人们在那一带发现了稀有金属矿藏,为修路把成百上千公顷的古老芦苇一把火全部烧光。“芦苇算得了什么”,为了人类自己的利益,“可以把地球像西瓜那样开膛剖肚”!可怜了那5只小狼,它们无一幸免。两只狼又开始了逃难,一直跑到伊塞克湖滨山区。“再往下走就没路了。前面是海……”阿克巴拉又生下一窝4只小狼,在山岩下一个洞穴里安了家。为了哺育狼崽,母狼和公狼不得不整天远出猎食,因为周围地区野羊、盘羊等动物都绝迹了。牧民中的恶棍巴扎尔拜发现了狼窝,趁大狼不在把四只狼崽偷走,打算卖掉它们捞上一把。觅食而归的母狼和公狼发现后奋起直追,巴扎尔拜在危急之中躲入牧民鲍斯顿家。从此以后,两只狼就整日整夜、锲而不舍地守在鲍斯顿家周围,夜深人静时发出凄惨的哀嚎。它们并不知道,小狼崽早就被巴扎尔拜偷偷带走卖掉。最后,两只绝望的狼开始报复,袭击牧民的畜群。牧民则开始猎捕这对哀狼。母狼逃脱了猎杀,但她的伴侣却为了保护她献身。孤零零的、悲痛欲绝的母狼最后把牧民鲍斯顿一岁半的小男孩肯杰什叼走。她并不想杀害孩子,只是想做这孩子的妈妈。人类已经杀了她8个孩子,又抢劫了她最后的4个孩子,难道她就不能向人类要一个孩子?十二比一,多么不公平的交换!然而,即使是如此不公平的交换,人也绝不会同意。鲍斯顿持枪猛追母狼,并在眼看无法追上、孩子就要被抢走时开了枪。子弹击中了母狼,也打死了孩子。鲍斯顿打死自己的孩子是一个深刻的象征,它意味着:人类灭绝性地开发和掠夺自然,把应留给子孙后代享用的自然资源提前挥霍一空,这就是杀害后代的行径,就是为子孙掘墓!几乎发疯的鲍斯顿冲到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巴扎尔拜的家中,枪杀了那个恶棍。鲍斯顿实际上是代表自然惩罚巴扎尔拜的。完成这一惩罚后,他清醒了:“这世界完了!……是他个人的巨大悲剧,这也是他的世界的末日!”(150)世界的末日将会来临。人自己走上了死刑台!
这部小说令人联想到叶赛宁于1915年写的一首著名的生态诗《狗之歌》:“母狗生下了一窝狗崽——/七条小狗,茸毛棕黄”,然而却被人装进麻袋背走了。母狗发疯地追赶也没追到,“她舔着两肋的汗水,/踉跄地返回家来,/茅屋上空的弯月,/她以为是自己的一只狗崽。//仰望着蓝幽幽的夜空,/她发出了哀伤的吠声,/淡淡的月牙儿溜走了,/……她沉默了,仿佛挨了石头!”(151)
阿斯塔菲耶夫在小说《鱼王》里描写了人们在叶尼塞河灭绝性的疯狂捕捞。作者感叹道:鱼儿“要是会喊叫的话,整条叶尼塞河,而且何止是叶尼塞河,所有的河流和大海岂不都要吼声如雷”!偷渔者伊格纳齐依奇终于用排钩捕到大自然伟力的象征、硕大无朋的鱼王。鱼王拼死报复,猛地向渔船撞去,把伊格纳齐依奇掀落在水里,使他也被排钩勾住。鱼王又在排钩上疯狂翻滚,好让自己身上扎入更多的钩,然后带着那些钩下潜,试图把排钩上的敌人拉入深水淹死。“河流之王和整个自然界之王一起陷身绝境。守候着他俩的是同一个使人痛苦的死神。”“他们是系在同一根死亡的缆绳上的。”人类如果继续这样永无休止地掠夺下去,结局只有一个:与万物同归于尽。伊格纳齐依奇经过殊死搏斗,暂时逃脱一死;而鱼王也挣脱了排钩,身上的肉被钩子一块块撕了下来,而且还有几十个脱了渔线的钩子深深地、必将置它于死命地扎入体内。“暴怒的鱼虽然身披重创,然而并未被征服,它在一个地方扑通一声,杳然而逝,卷起了一个阴冷的旋涡。”(152)那是一个可怕的征兆——自然惩罚的征兆。那征兆在小说里就已经应验:偷渔者最心爱的女儿莫名其妙地被汽车撞死。那征兆又是对所有还活着的人的严厉警告。险些丧命的伊格纳齐依奇醒悟了,从此吃素行善,力戒杀生,愿以余生来为自己的掠夺行为赎罪。其他的人呢?是否也要到了险些丧命的时刻才能醒悟?
《鱼王》也描写了打猎,但阿斯塔菲耶夫笔下的打猎与普里什文的完全不一样。作者竭力渲染的不是打猎者的乐趣,而是被猎杀动物的痛苦以及它们对人类的仇恨:“血浆里不断翻起一团团的气泡,这时野兽的眼睛依然闪着微弱的光芒。甚至当后来血液流尽,污血顺着毛慢慢地淌着,像酸果蔓羹似地渐渐凝固起来的时候,这双眼睛仍燃烧着不可遏止的怒火和对人的永恒的憎恨。”作者还直接对人类猎杀动物的行径进行了批判:“高尚的情操早已丧失殆尽,对大自然的友爱和正义感都消失了,由于深信自己在智力上胜过自然而变得脑满肠肥。”人们“为了寻欢作乐”而“对大自然滥加戕害”,“如果听任他们这样的英雄胡作非为,就只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光秃秃的世界了”(153)。
在散文集《树号》里阿斯塔菲耶夫写道:“我们的地球对待一切都是公正无私的,它把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欢乐赐给所有生存着的人、所有的植物、所有有生命的东西,而这最为珍贵的无私赐予的欢乐就是生命本身!但是有生命之物,首先是指所谓理性的动物却没有从大地母亲那里学会名正言顺地感激大地所赐予的生命的幸福。”对大地母亲,人类不仅不知感恩、不知尊敬、不知回报;而且还恣意掠夺、任意糟踏,“无论是禽类,也无论是兽类,在制造垃圾和废弃物方面都不能与人类这个高等动物攀比……大地在衰朽。处处狼藉……”(154)
诗人普列洛夫斯基写出了大量的生态诗,最著名的《世纪之路》由《自然保护区》、《西伯利亚人》等六部写于不同时代的长诗组成。在《猎人杀死了仙鹤》里诗人严厉谴责了与自然为敌的行径和思想,深入展示了猎人的忏悔和反思,告诫人类:“人不是自然的皇帝,/而是它的儿子。”(155)
拉斯普京的小说《告别马焦拉》写的是安加拉河上的马焦拉岛以及岛上的马焦拉村因为下游修建水坝即将被淹没及其所引发的故事。主人公就是岛上年纪最大的老太太达丽亚。这是一部象征性很强的作品。坚决反对修水坝淹没小岛的达丽亚奶奶就是一个象征,象征着母亲和大地(在俄语中“马焦拉”的词根即母亲的意思)。岛上的“树王”也是一个象征。这棵“高高地耸立着,主宰着周围的一切”的巨大的落叶松,一直是马焦拉人崇敬的对象,“即令是再有学问的人,也不敢称之为‘它’。不,是‘他’,是‘树王’”。那些对自然不敬的外来人以清理未来水下障碍为理由非要毁掉“树王”,然而,无论他们用斧头砍、用火烧还是用油锯锯,都徒劳无功;“树王”“仿佛披着一身可靠的铠甲,依然安然无恙”,“挺立不屈”。“树王”是不屈服于人类暴行的自然伟力的象征。然而,马焦拉还是在劫难逃,正如达丽亚奶奶所说的那样,“马焦拉抓在人们手里,是人们在支配着它”(156)。马焦拉林被焚毁,有三百年历史的村子也要被烧掉;黑暗降临在马焦拉,马焦拉岛即将沉没水底,紧接着就是一片寂静,四周只有水和雾,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岛主”——一只四不像的小动物发出凄厉的号叫……凄惨的末日景象传达着一个严酷的预言:人类非理性地、粗暴地改造自然必将导致世界的最终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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