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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法战争前奏:茹费理料事如神,米乐坚持与中国和谈

【摘要】:因为法兰西改制以来,校级军官插手国事,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但福禄诺的这封建议函,并未获得内阁成员的赞同,相反,倒引来一片谴责声。内阁应该转饬海军部,将福禄诺召回国内,或定罪,或勒令其提前退役,不可姑息。茹费理料事如神,米乐等人仍坚持以前的观点,认为向大清国全面开战并无胜算的把握,建议政府采纳福禄诺的观点,与中国息兵言和。

就在大清国的大小臣工对李鸿章奏折及福禄诺信函展开讨论的时候,法国内阁总理兼外长茹费理也正在巴黎召集内阁成员,对福禄诺寄回的信件进行研究。

茹费理的确与福禄诺的私交很好,尽管如此,当福禄诺将自己拟定的五条会谈要点寄到他手里的时候,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因为法兰西改制以来,校级军官插手国事,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内心深处对福禄诺怀有好感,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把这封半公半私的信件,提交给内阁会议的。但福禄诺的这封建议函,并未获得内阁成员的赞同,相反,倒引来一片谴责声。

一部分内阁成员认为,法国在北宁大捷之时,应该乘胜底定北圻,把清军赶出越境;一部分内阁成员则认为,军威大振时不应主动议和,而应抓住机会狠敲中国一笔!如中国不同意,就命令孤拔督带舰只与利士比会合,夺取中国一二口岸作为抵押。主动放弃发财的机会,与舆论有悖,亦遭其他国家耻笑;还有一部分内阁成员认为,福禄诺不经请示国内,擅自向中国表露议和愿望,着实可恨可恼,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内阁应该转饬海军部,将福禄诺召回国内,或定罪,或勒令其提前退役,不可姑息。

内阁会议开了两天,争吵了两天,竟毫无成果。出于保护福禄诺的私人目的,茹费理命令海军部,将福禄诺的建议函,用电报的形式发给米乐、孤拔、波里也、尼格里、利士比等前沿军官,命他们限期回复。

茹费理料事如神,米乐等人仍坚持以前的观点,认为向大清国全面开战并无胜算的把握,建议政府采纳福禄诺的观点,与中国息兵言和。

米乐等人的报告递到茹费理案头的时候,驻华代理公使参赞官谢满禄的电报,也及时送到了茹费理的手里。

谢满禄在电报里说:“收到总理衙门照会,中国已将驻法公使曾纪泽撤任,简放许景澄接任。”电报随后又对许景澄的个人背景做了个简单的介绍:渐江嘉兴人,字竹筼。进士出身,曾任四川、顺天乡试考官。对外交并无考究,声望不及曾纪泽。

这是谢满禄多方打探来的情报,不管是否准确,茹费理还是一阵狂喜。

有了米乐等人军方实力派的意见,又有了中国议和的诚意表示,茹费理当即电告利士比转饬福禄诺,同意福禄诺以私人身份前往天津,以建议五条为基础,先与李鸿章谈判;双方谈妥后,由利士比代表法国政府前赴天津,与大清国签订正式条约。茹费理作出决定的时候,大清国的大小臣工,尚对与法议和一事争论不休,未拿出个像样的统一意见。

李鸿章的折件并福禄诺的信函下发的第二天上午,醇亲王奕譞便当先递上一折,提出:“设使法人偶胜而骄,侵我边界,或踞地为质,要挟索费,则与其以钜帑资敌,固不若用以添兵练团与之决战,主客劳逸之势甚明,未必不操胜算。圣谟如是,即臣等之志亦莫不皆然。乃该督覆陈未至,法人请讲先来,机有可乘,论难执一,虽李鸿章所虑第二端似乎势所不免,然藉议延宕,我得从容布置,未始非计之得者。”

醇王通过宫里的人,摸准了慈禧太后的心脉,认为“有机可乘”,力主与法议和。御前大臣和硕博多勒噶台亲王伯彦讷谟祜、御前大臣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领班大臣郡王衔多罗贝勒奕劻、军机处领班大臣和硕礼亲王世铎等人亦不甘落后,立即联络总理衙门大臣、军机大臣、在京大学士以及侍郎以上近百名大臣,联衔给朝廷上了一篇奏折,力劝朝廷抓住议和机会及时与法和解,与醇王遥相呼应。

折子这样写道:“臣等将李鸿章原奏及迭次来函、电报公同阅看。窃以越南列在藩封,理应保护,在事诸臣,仰承庙谟,先后坚持此议,原属义正词严。无如我则论理,彼则论力。今越疆日被侵占,越民日思助虐,彼将移其胜越之师前来恫喝。揆诸情理,惟有决战以振国威,断难言和以骄敌志。惟据李鸿章接据法将福禄诺密书及德璀琳从中介绍,已自露求成情款,以目前事势而论,迎机利导,俾就范围,未始非收束之一法。既据李鸿章奏称‘不贻后患,不损国体’,洵为洞中要,以后如何商议,应令李鸿章斟酌妥善,随时奏明请旨办理。如果要求太甚,即应严行拒却,不可曲予迁就;仍令实力整顿防守事宜,毋稍松懈,以杜其得步进步之谋。”折子说了一大篇,实际等于什么都没说。

一见有这么多主事大臣赞成和议,慈禧太后览奏莞尔,当即传命军机处给李鸿章飞下圣旨。旨曰:

“前据李鸿章覆奏税司德璀琳所称讲解止兵等语,遵旨竭诚筹办一折,当经谕令御前大臣等公同会议。兹据遵议覆陈,请饬因势利导,力杜要求等语。法、越构衅已久,现因法人自愿保全和局,朝廷准令该署督与之讲解,无非为保境息民起见。惟与法人交涉之事,必先通盘筹画,坚持定见。其事之可允者,务当详细斟酌,迅速奏明办理;如有非理要求,则必严行拒绝,万不可稍有游移,致堕彼族得步进步之计。目前量要者约有数端:越南世修职贡,为我藩属,断不能因与法人立约,致更成宪;此节必先与之切实辩明。通商一节,若在越南地面互市尚无不可;如欲深入云南内地,处处通行,将来流弊必多,亟应豫为杜绝。刘永福黑旗军屡挫法兵,为彼所深恨,蓄志驱除,自在意中。岂可遂其所欲,更长骄矜之气?此次法人侵占越南,衅自彼开,用兵以来,屡经谕令通商各口岸保护法商取以优待者,甚至我与彼毫无失和之意,为各国所共知。若再索偿兵费,不特情理所必无,亦与各国公法显背。以上各节,均与大局极有关系。李鸿章膺此重任,宜如何竭力图维,豫筹办理?如果放松一步,使彼得志以去,将来各国起而效尤,其将何以应之?该署督筹办防务业已十有余年,如战守确有可靠,谅不至临事失措,迁就依违。着即悉心筹议,必须胸有成竹,方可与之讲解,切勿轻于尝试,致误机宜。总之,目下要议,一面留以可和之机,一面仍示以必战之局,使彼有所顾忌,庶可就我范围。倘办理不善,或伤国体,或滋后患,朝廷固必执法严惩,且贻天下万世之訾议,该署督退而自思,亦当懔然生畏也。”

令慈禧太后没有想到的是,军机处刚把给李鸿章的圣谕发走,一篇由都察院八位御史联衔陈奏的认为和局断不可恃的折子递进宫来。折曰:

“伏读上谕,令臣等会议豫筹之处,皆为既和之后而言,一似和之可深恃者。臣等详绎李鸿章所奏,窃谓此局不但不可深恃,且恐别有隐情。何则?从前未失北宁,德里固(脱利古)来议和款,李鸿章已谓其要挟较多,难就范围;岂有敌势方张,而反肯降心相从之理?此其不可恃者一也。李鸿章又谓法人欲得越南,始终不稍松劲。今彼乃以攻我北宁之师为激于曾纪泽之一言,而反以曲归我,此不过欲掩其开衅之端,并弭其将来窥伺之迹,以攻我之不备。此其不可恃者二也。若谓如此议和可免兵费,则德璀琳及福禄诺但谓必可尽力相让,又谓亦或可免,皆属游移两可之词。设所求既遂,又复索及兵费,或稍为让减,于彼为践言,于中国为何益?此其不可恃者三也。滇、粤既已通商,则不能不任其来往,必由此而开铁路,通河道,险隘虽多,亦如无有。此其不可恃者四也。彼在西贡多年,散布教党,乃至山西、北宁皆伏内应,事有明征。将来滇、粤一朝寻衅,患起萧墙,可为寒心。此其不可恃者五也。如谓定约之后,必能永久相安;则当日西贡之于越南岂无成约?何以至今日而背盟不恤?此其不可恃者六也。若谓滇、粤通商于民无损,可于各海口通商及中、俄接壤之事验之,则又不然。外国之所以不肯轻启衅端者,皆以远隔重洋,筹兵筹饷,不继堪虞。今则有越南为后路,无转输之苦,有征发之权,势必积聚训练数年之后,即用越南之兵、越南之饷以与中国为难,其势尤便。且中、俄壤地相接,目下虽苟且无事,而分疆画界,时有违言,孰敢信其永久相安?况可以之例法人哉?此其不可恃者七也。法人之攻越南,虽获逞厥志,所费亦复不赀。彼不因此索偿兵费,则必其通商之利有甚于此者。将来诚如李鸿章所云:‘要我以必不能行之事’,固在意中。李鸿章纵竭力驳拒,不稍迁就,然中国论理,彼惟论力,李鸿章折内亦自言之,岂法人此时倔强,而彼时乃甘心听命耶?此其不可恃者八也。中国驻师北宁,未偿以一矢加遗法人;我无欲决裂之心,固不待今日始足见信于法国。而李鸿章乃谓以此示之,俾其计无所施。臣等窃谓,此正今日法之所以误中国,使之有所希冀,懈我军心,彼乃可以徐徐分布,源源接济,自可无求不遂。此其不可恃者九也。又其甚者,福禄诺虽有愿从中转圜之言,究未闻果奉彼国讲和明文;我即曲意信从,而彼外部各党或有异言,退步甚宽,翻覆甚易,必贻中国之大耻。从前宝海所议三条,一经得志越南,立即撤回改议,是其明证。此其不可恃者十也。有此十端,而谓可以不损国体,不贻后患,臣等实未敢勉强附和。”

折子的后面,依次为八位御史的亲笔签名:吏科掌印给事中孔宪觳、吏科给事中万培因、掌京畿道监察御史胡隆洵、掌河南道监察御史贺尔昌、河南道监察御史黄自元、掌浙江道监察御史谭承祖、福建道监察御史赵尔巽、掌贵州道监察御史刘恩溥。

慈禧太后未及把八位御史的折子合上,又有都察院户科掌印给事中邓承修、户科给事中李鸿逵、刑科掌印给事中奏钟、简工科掌印给事中邬纯嘏、京畿道监察御史汪仲询、掌江南道监察御史何崇光、江南道监察御史吴峋、浙江道监察御史吴寿龄、掌广东道监察御史陈锦、掌云南道监察御史丁振铎,共十位御史递进来的一篇《奏夷情叵测请饬督臣力筹战守折》。

此折与前折观点相同,认为“德璀琳一中国司事耳,福禄诺亦该国水师一偏裨耳,既无国书之重,又非公使之名,其意以为我兵新破,而特为此不根之言,以窥吾虚实。我若允其所请,则又别有邀求,是不折一兵,不糜一饷,坐享其利矣。我若拒之,则彼必以修好为名。臣等闻法兵虽胜,而饷源困竭,实倍于我。又北圻新定,民心未附,安知非惧我增兵大举,而故为要挟之词?且李鸿章果以和约为可恃耶?自通商立约以来,邀求恐喝,无岁不有。我强,则所约可保;我弱,则有约皆虚。即如该督臣所据德璀琳函称,兵费一节可以免议,而又虑‘法为强国,议院各党持论每有异同,难保无倾邪生事之徒,别创新议,或要我以必不能行之事’。是该督臣前后所陈,已毫无把握,他复何所责哉?”(https://www.chuimin.cn)

十位御史不仅不同意与法议和,而且派了李鸿章一大堆不是。

当晚,又有文名鼎盛的都察院署左副都御史张佩纶所上《奏和战当以敌情兵力为定请饬李鸿章等量度奏闻折》、江南道监察御史吴峋单衔陈奏的《筹杜议和流弊折》、江南道监察御史屠仁守递进的《覆陈会议法越事宜折》、江南道监察御史冯应寿的《会议法事请饬速筹备豫以防后患折》。

这些折子无一例外,都是劝朝廷应作两手准备,趁李鸿章与福禄诺谈判之机,速筹海防大计,以防衅端突起。

慈禧太后一个人思虑了半夜,第二天早朝过后,又把醇王奕譞、礼王世铎、郡王衔贝勒奕劻传进宫里,议论了许久,很快便由内阁发出圣谕一道:“通政使司通政使吴大澄,着会议北洋事宜;内阁学士陈宝琛,着会办南洋事宜;翰林院侍讲学士张佩纶,着会办福建海疆事宜;均准其专折奏事。钦此。”

张佩纶原就会办过福建海防事宜,但因北宁战败,荐人失误,遭朝廷申饬,并召回京师。张佩纶此次是二次被遣往福建会办海防。

显然,慈禧太后把吴大澄、张佩纶、陈宝琛纷纷调派到南、北二洋并福建海疆会办防务,并准其专折奏事(与督抚同等待遇),明里是重用清流,实际是在堵一些人的嘴,不过是想让天津的李鸿章专心议和,免受干扰,破坏议和大局。

京师发生的这些,在天津的李鸿章并不知道。他接到圣旨后,便给福禄诺写了一封邀请函,由德璀琳乘舰持函去见福禄诺,请福禄诺到天津一叙。

福禄诺此时已接到国内同意他与李鸿章谈判的许可电报,正在烟台等得心急火燎,日日盼着德璀琳的消息。

一见德璀琳乘舰只破浪赶来,福禄诺大叫道:“德,您怎么才来?”

德璀琳莞尔一笑,说道:“福,您今晚要请鄙人吃酒,还要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陪鄙人睡一觉。鄙人往来奔波,疲劳得很,需要放松。”

德璀琳话毕,很有成就感地掏出李鸿章的邀请函,往福禄诺的手里一塞道:“是鄙人成就了您的名人梦!但有一件事,鄙人须事先声明。中堂特别交代,您如果未奉有国内的谕示,中堂的这封邀请函便作废。”

福禄诺把德璀琳摁到椅子上坐下,又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动手沏了两杯滚烫的咖啡摆上,这才坐下来,展开李鸿章的信眯起眼睛读起来。

读完此函,福禄诺眉开眼笑,很神气地从案头抓起茹费理给他的电报,冲德璀琳一举,说道:“德,您的知名度,已经和总税务司赫德比肩了!总理已经接受了鄙人的建议,委鄙人赴津去与李鸿章议款。”

德璀琳不相信地反问一句:“您是说,贵国的总理,已经委任您为全权代表?”

福禄诺答:“鄙人只负责谈判,定议之后,另委利士比将军代表敝国画押。敝船已经加足煤炭,我们明日一早就解缆北行。今天晚上,鄙人特请您登岸去玩女人,管保您疯狂。但有一点鄙人需提前声明,您如果过分疯狂,累昏在小脚女人的肚皮上,那不是鄙人的错。”

德璀琳赶往烟台的第二天,会办北洋大臣吴大澄遵旨到了天津。

聪明的李鸿章一见朝廷把吴大澄派来会办防务,当即便猜出了慈禧太后的良苦用心,马上便向朝廷发电,奏请吴大澄参与此次中法会谈。

电报送到慈禧太后案头,慈禧太后想也没想便批准了。李鸿章与吴大澄各自大喜。

吴大澄是江苏吴县人,字清卿,号恒轩,又号斋。时年正逢知天命。同治进士,授编修,后钦命陕甘学政。曾上疏请停修圆明园,被人指为清流。光绪四年(2025年),升授河北道。光绪六年(2025年)春,随吉林将军铭安办理边防,回京后恩赏三品顶戴补通政使司通政使。吴大澄同盛昱、陈宝琛、张佩纶一样,都是盛极一时的人物。但四个人相比,吴大澄又有别于三人。吴大澄精于金石学和古文字学,有《说文古籀补》和《字说》二书刻于世,颇有创见,是清流党里与盛昱齐名的饱学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