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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心不忘,勿助勿忘!-《王阳明家书》

【摘要】:不然,就会像家书中王阳明引程子所言:“心苟忘之,则虽终身由之,只是俗事。”心要“勿忘”,还要“勿助”,才得中正,才达中庸。我们继续回说这“勿忘勿助”的功夫,聂豹曾问王阳明:“怎样才算勿忘勿助?”若不去事上用功,只悬空守着一个勿忘勿助,只做得个沉守空寂,学成一个痴呆汉。

这封家书与上封相隔不久,王阳明对闻人邦英、邦正两位表弟的求圣之志再次肯定和鼓励。“世俗之见,岂足与论?君子惟求其是而已。”王阳明上来先是让他们撇开世俗之见,觉得那些根本不值得讨论,所谓“君子之学,惟求其是。”君子之学,是实学,是实事求是,是经世致用,是张子所言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才是君子儒们的志向和目的,而举业只是过程中的手段和方法。但“仕非为贫也,而有时乎为贫”,做官虽不是为摆脱贫困,但若因贫困而不得已为官,好好做官便是,并不妨碍实现君子之学。王阳明借《孟子》里这句话说古人尚且都是如此,我们为什么独独不可以呢?紧接着他又强调:“然谓举业与圣人之学相戾者,非也。”如果认为功名举业与圣人之学相冲突,那就错了。

王阳明再接着引圣贤的话来做佐证,“心苟不忘,则虽应接俗事,莫非实学,无非道也。”这与上一封王阳明所论及的“随事尽道”“不患妨功,惟患夺志”如出一辙,王阳明得之于程子处,多矣!心有圣贤之志,每日即便应接俗事,也都可从中求得实学,都是见道。何况是做举业?科举当然也是实学,也可悟道。心不忘志,初心不移即可。《传习录》中王阳明也曾说过:“只要良知真切,虽做举业,不为心累。”当下中国大众于工作中获得的幸福感极低,不管是公务员、教师还是其他各行各业,普遍总是心累、疲倦、焦虑。这自然与多方面的社会现实有关,但最重要的是个人内心的感觉。心学要我们先安顿好这颗心,提升个人感觉的质量,王阳明告诉我们要从良知出发,在事上炼心。

今天“不忘初心”的标语贴得满大街都是,个人要落实起来,则必须时时刻刻做功夫。不然,就会像家书中王阳明引程子所言:“心苟忘之,则虽终身由之,只是俗事。”心无定法,无圣贤之志,则必然会随波逐流,如此终身求学当官,也只是混了个庸俗差事而已。而人要在“俗情浓艳处淡得下,俗情苦恼处耐得下,俗情劳扰处闲得下,俗情牵绊处斩得下”,这样才能持志保真,做学问也才有得力处。王阳明接着说“忘与不忘之间,不能以发,要深思默识,所指谓不忘者果何事耶,知此则知学矣”,求学的奥妙就在这忘与不忘之间。孟子说:“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心要“勿忘”,还要“勿助”,才得中正,才达中庸。困忘之病,前文已有谈过,是志欠真切。“助”之病,则同样多矣。“助”是刻意、执着、是着相,不“随缘”了。拔苗助长的事,我们都做过,无非是无耐心,欲望与能力不匹配,又急切要成果。即便一心求学求法者,也不免有精神功利,想立刻开悟证道,然人各有根器,资质下者,若“助”其境界,反而带歪了。这中间多少次第,多少层次,都得我们自己一步步拾级而上,一点也绕不过,一点也不能依傍他人的,唯有自力更生,一层楼自有一层楼之境界。

丰子恺回忆师父李叔同(弘一法师)时说:“我能理解他的心,我以为他的出家是当然的。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物质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学术文艺,灵魂生活就是宗教。人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三层楼,懒得(或无力)走楼梯的,就住在第一层。即把物质生活弄好,锦衣玉食,尊荣富贵,孝子慈孙,这样就满足了。抱这种人生观的人,在世间占大多数。其次,高兴(有力)走楼梯的,就爬上二层楼去玩玩,或者久居在里头。这就是专心学术文艺的人。他们把全力贡献于学问的研究,把全心寄托于文艺的创作和欣赏。这样的人,在世间也很多,即所谓‘知识分子’‘学者’‘艺术家’。还有一种人,‘人生欲’很强,脚力很大,对二层楼还不满足,就再走楼梯,爬上三层楼去,这就是宗教徒了。他们做人很认真,满足了‘物质欲’还不够,满足了‘精神欲’还不够,必须探求人生的究竟。他们以为财产子孙都是身外之物,学术文艺都是暂时的光景,连自己的身体都是虚幻的存在。他们不肯做本能的奴隶,必须追究灵魂的来源,宇宙的根本,这才能满足他们的人生欲,这就是宗教徒。世间就不过这三种人。”王阳明的“人生欲”也很强,而他的“宗教”便是“良知教”。在这个科技狂飙突进的时代,能耐下心读王阳明,我们已来到了二层楼,至于是“到此一游”还是“久居”,全在自己的选择与初心。

我们继续回说这“勿忘勿助”的功夫,聂豹曾问王阳明:“怎样才算勿忘勿助?”因为一着意便是助,一不着意便是忘。王阳明先破后立。问:你忘是忘个什么,助是助个什么?然后说我这里只说个必有事焉,而不说勿忘勿助。若不去事上用功,只悬空守着一个勿忘勿助,只做得个沉守空寂,学成一个痴呆汉。事情来,便不知所措。这是最可怕的学术误人。用佛教的话说,“助”是倒在有边,“忘”是倒在无边,都是着相,着相就会着魔。王阳明的“必有事”是要求透过事相见到本性,犹如禅宗说的“隔山见烟便知是火,隔墙见角便知是牛”。王阳明这是在用“三层楼”的学问,解决“二层楼”的问题。(www.chuimin.cn)

良知之道,圣人之学,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愈探寻,愈精微。这封家书最后,王阳明强调“精之熟之”。初心和志向需要不断“复盘”,通过长期地深思默识,克己省察,持续做精一的功夫,才能使得志向不断走向纯熟。百炼成金,圣贤没有成色的不同,但有分量的轻重。努力几分,便修得几分。诚如象山先生所说:“莫厌辛苦!此学脉也。”

【注释】

[1]“心苟不忘,则虽应接俗事,莫非实学,无非道也。心苟忘之,则虽终身由之,只是俗事。”王阳明讲此语归到程子名下,二程兄弟与张载交情甚好,曾多次探讨学问。《张载集》中有:“心苟不忘,则虽接人事即是实行,莫非道也;心若忘之,则终身由之,只是俗事。”朱熹吕祖谦合编的《近思录》将此语记在张载的名下。张载(1020-1077),字子厚,陕西眉县横渠镇人,学者称横渠先生。北宋思想家、教育家、理学创始人之一。张载提出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历代志士仁人的共同理想。

[2]“心苟不忘,则虽应接俗事,莫非实学,无非道也。心苟忘之,则虽终身由之,只是俗事。”王阳明讲此语归到程子名下,二程兄弟与张载交情甚好,曾多次探讨学问。《张载集》中有:“心苟不忘,则虽接人事即是实行,莫非道也;心若忘之,则终身由之,只是俗事。”朱熹和吕祖谦合编的《近思录》将此语记在张载的名下。张载(1020-1077),字子厚,陕西眉县横渠镇人,学者称横渠先生。北宋思想家、教育家、理学创始人之一。张载提出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历代志士仁人的共同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