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文化举要：黄巢墓的历史真实性

2023-10-23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另外，下港当地百姓世传黄巢墓为衣冠冢，由于未得到考古证实，仅为民间传说而已。从地理环境上看，下港黄巢墓地处深山密林，隐蔽幽静，是为僧侣的理想选地。鄙见以为，黄巢脱身为僧、终老泰山的可能姓最大。其三，宋人邵博和清人聂剑光、宋思仁等人均系治学严谨之辈，所记黄巢易服脱险之事不可能凭空杜撰，无中生有。

按常理，史书所载的黄巢之死而论，应以《新唐书·黄巢传》记载的“自刎”为准。因为《新唐书》为北宋欧阳修、宋祁、范镇、吕夏卿等著名学人所修，始撰于庆历四年（1044），成书于嘉祐五年（1060），修竣时距黄巢败亡已经176年，征集占有的史料应是更全面，更客观，更真实，更具可信性。中华书局编辑部在《新唐书》“出版说明”中也承认这一点：“新唐书还在列传中保存了一些旧唐书所未载的史料。”就新旧两唐书《黄巢传》作以对照，新唐书远比旧唐书篇幅宏阔，记述更加详细，所选史料也颇为广泛深入。但“宋祁为唐后期人物立传，采用了不少小说、笔记、传状、碑志、家谱、野史等资料”（《新唐书》2000年版“出版说明”语）的问题，也应引起注意，不可不信，亦不可盲目全信。抑或出于这种考量，稍后的司马光在编纂《资治通鉴》时，依然采用了《旧唐书》“他杀”一说。

当代泰山学者周郢撰文称：“黄巢死后，即埋骨于泰山之上。”^[4]此说系作者经过多年研究得出的结论。据北宋所修《新定九域志》卷一《兖州·古迹》：泰山有“黄巢墓”。这是史书中最早关于黄巢墓的记载。今泰山东麓现存黄巢墓有两处：一处在今岱岳区祝阳镇境内，清人聂剑光《泰山道里记》载：“（狼虎谷）东北三里为九顶山，南有大冢，俗称为黄巢墓。”民国十八年（1929年）《重修泰安县志》卷三《舆地志·古墓·疑墓》的记载，则反映了当时该墓的状况：“又金井庄西一坟，周十余丈，高逾五丈，土入呼为黄巢坟。”按《新五代史》：“巢为尚让所逼，死于狼虎谷。此去狼虎谷仅三里余，死葬于此，理或然欤？”另一黄巢墓则在祝阳镇之北的岱岳区下港镇境内八亩地村附近，墓高6. 8米、南北长30米、东西宽16米。这里群峰簇拥，林木蓊郁，地势极其壮观。旧时墓侧建有黄巢观，今已倾圮无存。附近还有黄巢扳倒井、祥沟（降寇）庄、过马滩、二王庵（黄巢兄弟排行第二，故有二王之称）、大堂沟、拉马峪、点将台、造甲峪、天外山寨等今存地名。黄巢观附近农民在翻土造田时，经常发现箭簇、兵刃等唐代旧物，说明当年义军确曾活动于此。陵墓上原有古柏，久已荡然，今唯存白杨数株，挺拔屹立。

上述两处黄巢墓孰真孰假，由于缺乏确凿证据，不好妄下结论，但黄巢魂落泰山却是不争的事实。至于黄巢的殉难地狼虎谷，除泰山一处外，还有莱芜一处。有学者考证，黄巢殉难地在泰山以东百里开外的今莱芜市莱城区西南牛泉镇狼虎谷的祥（降）寇庄。^[5]假如此说成立，也不影响黄巢余部将他们的大齐皇帝安葬于泰山。另外，下港当地百姓世传黄巢墓为衣冠冢，由于未得到考古证实，仅为民间传说而已。

当代学界的主流观点认为《新唐书》记载的黄巢自杀较为可信，由此推定泰山埋的只能是黄巢的无头遗骨，因为《新唐书·黄巢传》中有“诏以首献于庙”的记载，说明唐僖宗诏令献黄巢等人的首级于朝廷，而当时的朝廷仍滞留在今四川成都，想必黄巢的头骨葬在了成都。《资治通鉴》卷256载：“秋，七月，壬午（二十四日），时溥遣使献黄巢及家人首并姬妾，上御大玄楼受之。”“大玄楼”在今成都，证实黄巢等人首级被送到了这里。

至于黄巢的头颅具体葬在了何处，新旧唐书和《资治通鉴》均未详载，只有《宋史》披露了蛛丝马迹。《宋史·王刚中传》云：“葺诸葛武侯祠、张文定公庙，夷黄巢墓，表贤瘅恶，以示民。”王刚中曾以龙图阁侍制知成都府，制置四川，在修葺诸葛亮的武侯祠、张咏庙的同时，夷平了黄巢墓，借以向民众表达旌扬先贤、增恶叛逆的态度。既然有夷平黄巢墓的史书记载，就说明成都曾存在过黄巢墓。从唐代中和四年（884）黄巢自杀，到宋代王刚中夷平黄巢，其间相隔不足300年。^[6]

然而，在私修的史传版本中，黄巢并未自尽于狼虎谷，而是易服脱险，蓄发为僧，深隐于泰山之谷。清人聂剑光在《泰山道里记》一书中引宋人邵博《河南邵氏闻见后录》之记述，以为“巢为尚让所急，陷泰山狼虎谷，乃自髡为僧，得脱于此。”陶糓的《五代乱离记》亦持此说。清人宋思仁《泰山述记》则推论：“是则黄巢隐于泰山欤？”传说中黄巢隐居的寺观，便是下港镇境内黄巢陵旁之黄巢观。黄巢诗作“自题像”中有“天津桥上无人识”词句，此处所言“天津桥”，并非洛阳之“天津桥”，而是泰山东北谷天津河之桥，《泰山道里记》云：“周明堂侧曰天津河，右会旋螺峪水。”相传黄巢便深隐于天津桥畔的古观之中，出没荒山野岭，结联义师豪侠，圆寂后葬于观侧，即今下港黄巢陵墓之来历。从地理环境上看，下港黄巢墓地处深山密林，隐蔽幽静，是为僧侣的理想选地。如果黄巢易服为僧的传说是真，那么下港黄巢墓就是黄巢的最终归宿，而祝阳黄巢墓必定是假墓，或者为战死的义军将士合葬墓。也许是偷梁换柱，声东击西，故意制造的假像。山东地图出版社2008年印制的《泰安市地图》，只标了下港的“黄巢陵”，而省略了祝阳，可能也是出于这种考量。

鄙见以为，黄巢脱身为僧、终老泰山的可能姓最大。理由有四：(www.chuimin.cn)

其一，作为文武双全、智慧超群的黄巢，心理素质坚强，具有百折不挠的奋争精神，兵败泰山后不可能因一时挫败而选择自杀；同时，也不可能被人所杀，因为杀人者林言不仅是黄巢的外甥，而且还是黄巢身边生死相随的铁杆卫士，是黄巢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危难之中不可能萌发异志，对亲娘舅落井下石，既便林言有此恶念，也没有动手的机会，因为黄巢身边还有他的同胞兄弟护卫，必定戒备森严，不留防守空隙。

其二，黄巢的《自题像》被收录《全唐诗》，说明此诗出自黄巢之手无疑，而诗意表达的则是其兵败出家后的寞落心境。如果黄巢自杀或他杀，就不可能有此诗的创作和流传。

其三，宋人邵博和清人聂剑光、宋思仁等人均系治学严谨之辈，所记黄巢易服脱险之事不可能凭空杜撰，无中生有。

其四，如果黄巢兵败身死，就不可能存留黄巢观遗址，更不可能有当地流传一千多年的黄巢终老故事。民间传说虽然故事情节不可信，但其源头却是来自既有事实。

基于上述理由，可以认为黄巢终老泰山不无可能。至于官军所献黄巢首级，抑或系黄巢同胞兄弟中相貌酷似者的替身，且当时正值酷暑炎夏，在缺乏冷冻保鲜技术的条件下，尸首极易腐朽变形，散发恶臭，传播疾病，急于报功领赏的官军首领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不可能、也来不及仔细查验，而此时的林言等男性已被悉数屠杀，无从求证真伪。黄巢的妻妾被掳后的表现，据《资治通鉴》记载无一卖主求荣，皆从容赴死，生前绝不会道破实情。迫至送往千里之外的成都，至少需要半月时间，更不可一窥头颅的真实面目。所以，成都武侯祠的黄巢墓不排除换头墓的可能性。关于学界所持黄巢死于莱芜牛泉一说，或许是由其兄弟率领的佯动部队，吸引迷惑紧追不舍的官军，而黄巢义军残部的向南用兵，亦是出于同样目的，旨在丢卒保车，掩护黄巢本人脱离险境。另外，黄巢之所以能够隐身泰山、老以寿寝，是与当时天下大乱密不可分的，作为摇摇欲坠的唐廷，政权岌岌可危，自身难保，已经无暇顾及败亡者的生死存亡。

黄巢易服为僧虽已成千古之谜，难以确解，但这段历史疑案，却为泰山黄巢陵墓平添了传奇色彩。黄巢葬地旧史均称为“黄巢墓”，周郢先生则认为宜称之为“黄巢陵”，理由是黄巢率义军攻克长安后，曾即位称帝。依古代礼制，帝王之墓葬称陵。《水经注》云：“秦名天子冢曰山，汉曰陵，故通曰山陵矣。”农民义军领袖中曾建立政权者，以今人眼光视之，亦当同此例。如湖北通山县九宫山李自成墓，1988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时，便定名“闯王陵”。以此类推，泰山黄巢墓亦当正名为“黄巢陵”（参见周郢《黄巢泰山留帝陵》一文）。如是，则黄巢陵应是泰山地区现存唯一的帝王陵，具有重大的历史价值。这对于利用文物资源、扩大泰山影响、发展旅游观光业，具有重要意义。

泰山文化举要：黄巢墓的历史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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