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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谈胡适:一个轻视的故事

【摘要】:一五章太炎谈胡适约在一九三二年,章太炎偕龚振鹏避居北京,住东城,共居一屋。据此,章太炎是轻视胡适的。不但他本人,而且章的有些学生也是看不起胡适的学问。章太炎爱财,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有些人拿它当做谈话的资料。胡适在一九二二年六月七日的日记中详细记载章太炎向袁世凯要钱的故事,并说:“章太炎近来很有钱,他有巨款存在兴业银行,近来还想做兴业的股东哩!”但章贬胡适的话也言之过甚,变成文人相轻了。

一五 章太炎胡适

约在一九三二年,章太炎偕龚振鹏(龚普生姊妹的父亲)避居北京,住东城,共居一屋。友人岳丹秋以世谊之交去看候他们。当时胡适名重一时,龚问章,胡的学问究竟怎样?章说:“胡的汉学没有好基础,文章无《说文》根基,自知汉学不行,为迎合中学生程度,乃写了《尝试集》,而内容甚浅,谈不到学问。”据此,章太炎是轻视胡适的。我曾也听着他人说过,章是轻视胡适的学问的。不但他本人,而且章的有些学生也是看不起胡适的学问。其中沈尹默就是一个。沈在《我和北大》一文中说:“胡适这个人,因缘时会,盗窃虚名,实际他是一个热衷利禄的政客,并非潜心学术的文士。”胡与沈互相攻击,别有缘故,至于谁是谁非,非局外人所能知道了。至于黄侃则大骂“白话诗文为驴鸣狗吠”,“呼适之为黄蝴蝶而不名”。

胡适真是无根底,不懂《说文》,徒盗虚名吗?且看他的《墨子小取篇新诂》和《论墨学》、《入声考》以及最早的《尔汝篇》、《吾我篇》,能说他不懂《说文》,不读《训诂》吗?章太炎给章行严信中说:“至适之以争彼为争佊,徒成辞费,此未知说诸子之法与说经有异(……以此为说,乃语尔)。盖所失非独武断而已。”但胡适不服,他在给章行严第二书中说:“我本不愿回到《墨辩》‘辩争彼也’一条,但太炎先生两次说我解释此条不当,谓为騃语,谓为重赘,我不得不申辩几句。”胡适是敬重章太炎的,他在《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一文中说:“章炳麟是清代学术史的押阵大将,但他又是一个文学家。他的《国故论衡》、《检论》,都是古文学的上等作品。”他认为,这五十年中著书的人没有一个像他那样精心结构的;不但这五十年,其实我们可以说这两千年中只有七八部精心结构,可以称做著作的书,如《文心雕龙》、《史通》、《文史通义》等,其余的只是结案,只是语录,只是稿本,但不是著作。章炳麟的《国故论衡》要算是这七八部之中的一部了。他的古文学功夫很深,他又是很富于思想与组织力的,故他的著作在内容与形式两方面都能“成一家言”。可是他又说:“总而言之,章炳麟的古文学是五十年来的第一作家,这是无疑的。但他的成绩只够替古文学做一个很光荣的下场,仍旧不能救古文学必死之症,仍旧不能做到那‘取千年朽蠹之余,反之正则’的威业。他的弟子也不少,但他的文章却没有传人。有一个黄侃学得他的一点形式,但没有他那‘先豫之以学’的内容,故终究只成了一种假古董。章炳麟的文学,我们不能不说及身而绝了。”他又说:“最恶劣的假古董莫如他的《丹橘》与《上留田》诸篇。”(www.chuimin.cn)

章太炎爱财,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有些人拿它当做谈话的资料。陈独秀也说章借钱给朋友,要朋友付利息。但陈只说说而已,没有笔之于书。胡适在一九二二年六月七日的日记中详细记载章太炎向袁世凯要钱的故事,并说:“章太炎近来很有钱,他有巨款存在兴业银行,近来还想做兴业的股东哩!”胡适既能写在日记中,肯定还要说;话一出口,又必会传到章的耳中,怎能不令章先生生气呢?!章先生虽爱财,但取之有道。蒋介石派戴季陶送一万元给章先生,请章为蒋的母亲作墓志铭。章断然拒绝。为什么他不肯干呢?因为民初陈其美派蒋刺杀陶成章。章与陶的私交极好,他的拒绝就有原因了。由此看来,“过河卒子”就不及太炎先生了。

胡适爱开玩笑,欢喜诙谐,至令梁漱溟有“尊文间或语近刻薄,颇失雅度;原无嫌怨,曷为如此?”之质问。何况章高傲自大,目中无人,性情孤僻,绰号疯子,哪能忍受“后生小子”的假古董的讥评!平心而论,胡的汉学和音韵的功夫,若与章相比,当然不及章了。但章贬胡适的话也言之过甚,变成文人相轻了。胡适提倡白话,一扫陈词滥调,通俗易懂,虽不能说是文起八代之衰,而却是开风气之先。胡适继承徽州学派的遗风,对于经史是有基础的。他在经史中滚过几十年,有他的独见。我前面举例说过,他对于《说文》也有根基。他常对我说,徽州的语言,还保存一些音韵,他举了许多例子,如“蚂蚁”的“蚁”字,古音“霭”,绩溪人读“蚂蚁”为“蚂霭”。还有绩溪的方言有“淖滒滒”(粥稀薄的意思)、“嚼弓筋”(骂人多言而无识的意思)。这些,他在文章中都已谈过,其余的例子,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谈一个“裹”字。他说:“乾、裹、糇、饷中的‘裹’字,现在全国都叫‘饼’了,不叫‘裹’了。只有徽州还叫‘裹’哩。”所谓“裹”,是用粮食的粉,做成饼子,有的包馅子,有的不包馅子,做好后,或蒸或烤或煎。我们徽州人爱吃“裹”,尤其劳动人民,常用苞谷粉,放点盐,或者放点油,烤成饼,俗称“苞芦裹”,携带上山,作为干粮,可以冷食。胡适擅长考证,没有训诂的功夫,怎能搞好考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