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资本市场：疯狂与失理，朋友资金蒸发三分之一

知道股票市场是在我读高中的时候，真正遇上股票是在我参加工作很长时间了，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省城的朋友说他手里有点原始股，当时在我的大脑中，股票的概念还都是模模糊糊，更不要说什么原始股了。不过当时朋友执意让我买点试试，纯粹是为了照顾朋友的面子，买了一万块钱的，可是没有想到，五年时间它竟然变成了十几万。好家伙呀，当时朋友让我请客，我是一点也没有吝啬，在省城最豪华的五星级饭店招待了朋友。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知道股票还真的能挣钱，特别是在一个整天叫喊着按劳分配的国度里。不过后来的日子里，我却没有走进中国的资本市场。倒不是我有什么清高的地方，不想让自己多赚上点钞票，而是在后来的社会现实中，我总是有一点想不明白，那就是大家都在股票市场里捞钞票，钞票到底会变成什么？

中国其实也算是赶上了世界的好年景，不管我们怎么用政治来诠释这一切，可是世界的经济已经让中国搭乘上了这趟列车。特别是从两千零六年开始，不知道是世界疯了，还是我们中国疯了，反正中国的资本市场简直成了天堂里的自由梦想。当时我身边就有不少的人完全地着迷在股票市场里。开始我还多少有些不能理解，但是看到昔日还是贫困潦倒的人，似乎在一夜之间成了款爷，开着世界知名的品牌轿车，招摇过市。我开始心理平衡了。也难怪，看看中国的历史，不知道是政治过分的强大，还是真的就是我们的民族本来就该如此，总是沉浸在一种水深火热之中。

如今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天。大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总是在议论着资本市场的那种奇妙。也难怪，因为在中国政治的官方理论中，资本市场似乎总是和腐朽联系在一切，总是和掠夺剥削为伍。当社会走到今天，当资本市场以一种另外的形式出现的时候，一切竟然变得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让人不可思议。

股指从两千多点开始一路飙升，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竟然攀上了六千一百点。不用说，这也是奇迹，也只能在中国才能出现。有一段时间，在可怜的、穷怕了的中国人眼里，似乎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到处都是钞票。开始我也在朋友的鼓动下走进了中国的资本市场，看着每天自己的账户上不停地积累着财富，心里是既高兴又胆怯。高兴的是明明有不劳而获的现实就在眼前，胆怯的是我实在看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经济规律。到了两千零七年的八九月份，开始有人拿十七大说股票了。当时我觉得中国人喜欢玩政治已经是好多年的事情了，尽管当今已经是市场经济的社会，但是大家那种从众的心理还是没有办法马上挥之而去的。不过开始我不相信，觉得一个国家的经济怎么总是会拿政治开玩笑呢。中国也算改革了几十年了，据说已经走进世界前列的资本市场，怎么可能会在一种意识形态的随意中也随意起来呢。

想归想，真正让我害怕的是，当十七大召开的当日，中国的股指真的冒上六千点。其实对于中国来说，股指是多少没有关系，可怕的是这样的结果竟然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有人预言了。这时候我的心里开始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恐惧，于是就在十七大的当天我把自己那点可怜的血汗钱抽了回来。不是我有什么先知，也不是我就真的读懂了中国的资本市场。而是在我觉来，眼前的一切已经没有了理性，已经让人没有办法用逻辑关系去进行思考了。后来中国的资本市场开始了震动，再后来我听说巴菲特也完全撤出了中国的资本市场，他老人家也没有更多的理由，只是说自己从来不投资看不懂的股票。很显然，股神巴菲特已经都看不懂中国的资本市场了，像我们这些只是想从中分得一点不劳而获的人，还有什么理由待在之中不出来呢。有时候许多事情是不能用逻辑关系来思考的，特别是面对汹涌澎湃的中国资本市场，就更不能用什么世界经济学的法则来理解了。谁能想象，一个正常的十七大竟然可以让中国股指跳上匪夷所思的六千点。本来资本市场就是一个国家经济的衡量尺度，可是每个月百分之十几，乃至于百分之二十三十的利润速度，我想，除了疯子，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这就是当今中国社会和经济的真正面目。

看看令人玩笑的中国股指，也许我们就能从中感悟出点什么来。后来股指开始回落，这时有人说，五千八是底，可是当股指在一周不到的时间里降去一千多点的时候，人们开始觉得中国的资本市场原来竟然不全是一种舶来品，它多少还含有了中国从古到今的一种流氓习气。记得在春节前，一位在中国股市驰骋了好些年的朋友告诉我，说他在节前是满仓过大年了。因为两千零八年还有一个奥运会呢，说什么国家也要在奥运会前让社会显出一份平和繁荣的景象。

朋友是老股民了，也许他说的有自己的道理。可是我总是觉得，如果奥运会可以拯救什么，那中国的资本市场也是真的到了气数已尽的时候了。当时我告诉朋友，奥运会怎么样？老天有时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看看大年前的情形，不就是下了场大雪吗？好家伙，中国顿时出现在一种让人生怕的氛围之中。听从南方回来的人说，平日里看南方到处都是繁荣昌盛，可是在大雪的冲刷下，个个都已经原形毕露，老天要是真的不开眼，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本来我想朋友的智商也不算太低，他至少应该从春节前的雪灾中感悟出点什么来的。可是我看他已经全然地不去做这样的思考了，留在他心里的就是政治，因为说奥运会，其实就是在说中国的政治。不过这次我没有隐瞒自己的观点。

我当时就坦率地告诉朋友，现在的中国资本市场已经走进了中国那种无聊的流氓氛围中，不要指望什么，不要把自我的愿望强加给流氓和骗子，因为在一种无序的空间里，流氓和骗子是没有同情心的。因为说穿了，他们根本就没有人心。不过在中国，想要凭借一种思想和观念来做成一件事情，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大年过了，按说一切应该好起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中国的资本市场就和当前中国的物价一样，进入了一种疯狂和没有理性之中。青葱可以卖到六块钱一斤，大肉可以卖到二十块钱五百克。那么中国的资本市场还有什么道理可讲呢。也就短短的几天时间，股指跌破半年线，很快又跌破年线，而且都是在国家控股的权重股的带动下一步一步走向深渊的。

我的那位可怜的朋友，三十多万元的资金放在中国资本市场里，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把三分之一的资金蒸发掉了。要知道朋友可是倾其自己所有的财产在和中国的资本市场玩游戏呢。当我再看到他的时候，除了憔悴留下的就是一种几乎崩溃了的精神状态。他一遍一遍地问我，难道中国就真的走出了政治的误区？难道中国的资本市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向深渊？

其实我们知道，资本市场作为一种社会的客观存在，是无所谓好坏之分的。但是在一种庸俗的意识形态的掌控中，就有可能被异化成摧残人精神的魔咒。也许中国的资本市场就是这个样子，也许开始的那种非理性发展，让那些投机者们从中感受到了社会无聊所带来的巨大经济效益。面对朋友的无奈，我能说什么呢？其实我一直就在一种无奈之中煎熬着心灵中的那点智慧。

朋友问我，中国的股票会走向何方？其实他恐怕也是在问自己。因为谁都知道，在这个自以为是的国度里，什么还有方向？什么还有终点呢？媒体天天都在叫，说已经探底了，明天就要反弹，可是一天天过去了，股指还是在不停地走向深渊。也许社会和政治的悖论就在这里。当我们所有的政府都在向民众承诺，他们已经制定好了无数个所谓的应急预案，可是一场大雪还不是让许多地方连大年也都在漆黑中度过。

朋友说，他的资金可是两代人积攒下来的。原想着在他手里，借着分享中国经济发展成果的东风捞上一把，可是没有想到落下今天这样的下场。他说最近自己老是在做噩梦，总是梦见有人在狂笑，而且还是自己多年来一直崇拜的人。他问我这是什么兆头。

我没有回答他的梦境，因为梦终归是梦。我只是告诉朋友，现在什么都不要去说了，还是为中国的资本市场流泪吧，也许只有这样的泪水才有可能洗刷掉沉积在中国资本市场里的污垢和流氓元素。

朋友似乎明白了，他说，那我们就哭吧，但愿能哭到笑的那一天……

同在天地之间

儿子放寒假了，可是在家没有待上几天，学校又通知要开家长会，眼看着再有几天就是大年了，人们的心已经开始乱了，说来也是怪事，年年都有这么一天，可是年年到了今天人们总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好在单位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只是家里过年的准备才刚刚开始，原说好好解放一下妻子，可谁料我又得和儿子去省城开家长会。今年儿子读高中二年级，要分文理班，所以想偷懒不去看来是不行了。

去就去吧，谁让咱要当爸爸呢，不过说好要去了，儿子给我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让我去一定要带上一辆好车，说我的车档次太低，同学们看见了会笑话他的。现在的孩子也真是了得，攀比的心理怎么一下到了这么登峰造极的程度。本来我想狠狠批儿子一顿，可是转念一想，这也不能全怪孩子，社会发展到今天，怪异的市场经济已经让有点良心的人读不懂了，不敢说现在是个一人成仙鸡狗升天的时代，但是看到社会中老子当官，儿女成精的比比皆是，也难怪儿子有这样的奇想。

不过儿子这么说，我也没有想着开车去给他开家长会，儿子看我一直没有反应，心里一定也不好受，觉得有个局长老子还不如没有的好，至少同学们不会开他的玩笑。晚上朋友来我这里谝闲传，无意间听到了儿子在嘟囔，就开始给我上课。

“我说局长大人，不是我说你，孩子的要求并不过分，让你去带辆好车也是应该的，你儿子读的那是什么学校呀，那是咱们省上最好的学校，你应该让儿子有点自信心。”朋友说起来总是这么的财大气粗，其实也难怪，人家有资本呀！当年都在仕途上跋涉，那时他比我势头好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他竟然做出了个让大家都感到吃惊的决定，那就是辞掉了人人羡慕的工作，去闯市场了。两万元起家，干了十几年，现在已经是腰缠几千万元的大款爷了。

“我们不能给孩子惯那些社会上的坏毛病。”我说：“你说现在的孩子真是不知足，他们比起我们那个时候条件要好许多。你说说，像我那儿子，穿的是名牌，一个月要吃八九百块钱，你说他还缺什么，不就是开个家长会吗，还要我去借上一辆好车，你说这是……”

“看来你的脑子已经快让你儿子给超越了。”我还没有说完，朋友就打断了我的话：“就说你吧，现在你看看哪个局长还坐你那样的车，我说让你换一辆，你不肯，你的观念是代步工具，只要能代步就成，可是现在是什么时代，难道仅仅是为了代步吗。记得你也给我讲过自己多年前遇到的一个故事，那时你去省委办事情，开着你那辆破北京吉普，可是刚到人家大门口，就让站岗的给拦住了，你不是给人家解释了半天，什么用也没有起吗，后来不是借了一个朋友的好车，结果到省委门口不但没有被拦住，而且站岗的小战士不还给你敬了军礼吗。那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社会都发展到了今天，身份地位已经成了财富，已经成了不少人提高自己生活质量的砝码。所以孩子的要求不额外。”朋友现在看起来是完全站在了我儿子一边。“你说的那是社会上乌七八糟的事情，可他还是个孩子，还在读书呢，如果现在就给他惯下这些不好的毛病，你说将来真的走上社会，他还怎么样生活呢。”我说：“你这个当叔叔的，可不能给他这么打气。现在的社会都成什么样子了，如果我们再不从自己做起，那么社会真的出大问题。”“哈哈……”朋友听到这里，仰头大笑起来：“我说可怜的局长大人呀，你怎么到了现在还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呀！不是我说你，还是少在你的书房里待了，你应该到社会上去走走看看，其实你十七岁的儿子已经很不错了，你知道现在社会上十七岁的孩子都在干什么？”

“上学读书呀，还能干什么。”我说。

“你去宾馆看看那些小姐，有没有十七岁的？你看看报纸新闻，有多少十七岁的少女当了二奶，还有……”朋友大概看到我的眼神有了问题，所以把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朋友，不是我想这样刺激你，你知道我这些年经商所走过的路里有多少是带血的吗？你我是朋友，本来我是要告诉你的，可是我每次来看到你天真的样子，我就不忍心说了。我知道，养护一颗心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这么些年把自己守得法那么严实，也许就是有朝一日能给生命一个交代。但是现实就是现实，我这样给你说，如果社会还能公正一点，我们的官员能有点人性，也许我现在可以拿出几千万去救济那些穷人，可是现在不行，你不能那样做，因为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时刻都在盯着你，在他们的眼里，金钱就是一切，金钱能够诠释我们今天生活的世界。”“有这么严重？”我瞪大眼睛，此时仿佛朋友成了钟馗，让我的心里一阵阵作祟。

“不是严重，而是现实。”朋友说：“现在的社会里，你只要有了钱，什么不可以有？钱可以让八十岁的男人娶到二十岁的姑娘；同样也可以让五十岁的女人觅得青春少年；社会不愿承认这是它生出来的怪胎，非得说这就是人间真爱；你说说，中国的今天真的有那么多离奇古怪的真爱吗？还有我们现在有些官员，被揪出来的哪个不是生活糜烂，不是和女人有关系；你说这些难道不是钱惹的祸。”

“那是一种社会现象，其实我想不管是怎样的社会，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奇怪现象的；今天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我那儿子的要求合不合理？”“你读黑格尔，你知道的，黑格尔说，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合理；既然孩子能提出来，我想不会是他的小脑袋瓜杜撰出来的；我看这样，你开我的车去吧。”朋友说着就把自己的A6奥迪的车钥匙扔在了我的书桌上。

“这怎么可以呀。”

“有什么不可以的，告诉你，直到今天，我没有昧着良心赚过一分钱；我们是朋友，你开我的车，我这些年也从来没有让你给我生意帮过一次忙；怎么，有什么不妥吗？”朋友看起来是在玩笑一把，其实他是在向我表白自己的一种信念，一种思想，一种做人的原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许他那样的“乌龟”就应该有我这样的“王八”朋友。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你是什么意思？”

“好了，不说了，我明天就享受一下你这A6奥迪的神韵。”看来要和朋友再说下去，我会越来越没有趣的，还不如讨个便宜收住话。

朋友走了，儿子听说是A6奥迪，高兴得了不得；第二天早早就起了床，把什么东西都收拾好了；就连我的喝水杯子他也给换上了新茶叶，倒上新开水。

“不是下午才开会吗，怎么起来这么早呢。”我问儿子。

“享受享受叔叔的好车呀！咱们路上开慢一点嘛！”儿子说的好像还有点道理，于是我们吃完早点，就上路了……还别说，这A6奥迪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看来在今天的这个世界里，什么东西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呀！特别是走上高速公路，速度就是降不下来。平日去一趟省城少说需要两个小时，可是现在我还没有注意，也就一个小时多一点，就已到了省城。

“爸爸，这车真是带劲。”儿子说。

“那你就好好学习，将来也和你叔叔一样，自己买辆好车，也让爸爸享受一下。”可怜天下父母心；和儿子待在一起，很少有超过三句话不说到学习的。儿子大概也真的是让现在的高强度学习给折腾够了，一听到我说学习，也就不吭声了。

因为去得早，我就和儿子一起先去大商场逛逛；看到大年临近，各种商品都在打折，特别是“买200送238”的活动，让我很是感到困惑，不过儿子倒是觉得这一切稀松平常，说其实那里边有猫腻，是骗人的。不过儿子和一个售货员开了个玩笑，倒是把我给逗乐了。

“阿姨，你这衣服搞活动吗？”

“是呀，你看的这件衣服，刚好二百块钱，你买就送你238元的代金券，很划算的。”

“那我把衣服拿走，你再给我38元行吗？”儿子说。

“那可不行。”服务员说。

“那为什么？”

“因为那样我们商场可就要关门了。”服务员说：“你这孩子挺机灵的。”

看到这一幕，我也乐了，边上不少的顾客也都乐了；看来不买东西，能在这里博得一乐，也是开心。逛商场也就是浪费时间，没觉得有多长时间，就快要到开家长会的时间了；我和儿子出了商场，开上朋友的A6就直奔学校；离开会还有一段时间，可是当我们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是车山车海了；我仔细一看，好家伙，怎么都是好车呀，甚至奔驰和宝马都不在少数。我们来得迟，只能把车子停放在离学校比较远的地方。

停好车，拿出五块钱交停车费，人家找了两块钱，我顺手就放在车的仪表盘上；因为时间快要到了，我和儿子就赶紧去了学校……家长会开了两个小时，和往常一样，孩子只待了有十分钟就走了。我想这会儿可能和他的伙伴们正在外边谈论小车呢。家长会没有太多的新内容，就是让家长签了个字，看孩子是学文科还是学理科；其他的就是校长老师的讲话了。我也不能说没有听进去，只是觉得老生常谈，意义不大。总算开完了会，我想儿子一定早到车边上了；于是我也没有在学校逗留，就直奔停车的地方。快到的时候，我看到车跟前围了好多人，还有儿子和他的不少同学，当时我想，一定是儿子在那里给同学们卖弄呢。然而当我走近一看，大事不好，原来是车窗被人砸碎了，好在那两个砸车的小孩被抓住了。这时天已经开始朦胧起来，可能是因为我这个车主来了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等着看热闹的人感到很失望，所以很快就散去了。

是两个十几岁的孩子，穿的衣服很单薄，他们被儿子和看车的人盯在那里，等着我来说话……

“你们为什么要砸车窗的玻璃呀？”我问。

“我……”孩子想说，可是看车的人上前就扇了孩子一个耳光，孩子捂着脸只是在哭。

“好了，不要打孩子了，让我问问。”我把孩子拉到身边：“你们说说。”

“我们饿，看到里边有一块钱，所以……”

“一块钱能干什么？”我说。

“能买两个饼子。”孩子看了我一眼，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我无语。

良久。“你们走吧，去买几个饼子。”我从口袋里拿出五块钱给了孩子：“今后别再这样了，要知道，这里一块玻璃得好多钱呢。快回家吧。”“回家也没有饭吃。”孩子说：“爸爸没有回来，妈妈跟着别人走了，家里就只有我们俩了。”

“快走，今天你们遇上好人了，还在这里啰嗦什么。”看车人说着又做了个要打的动作，孩子们吓跑了……我和儿子坐上车，儿子大概觉得是他自己惹的祸，声音很小地说：“爸爸，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开着叔叔的车子来的。”

“没关系，来，要通你叔叔的电话，我告诉他。”我把手机给了儿子，很快儿子要通了朋友的电话：“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车窗被两个没饭吃的孩子给砸碎了，你说我在哪里给你换玻璃呀！”

“哈哈……受教育了。换什么玻璃，就那样开回来，我自己换。”“那怎么行。”我说。

“看看，又来了；我说你呀，是可怜的孩子砸的，没什么可丢人的，再说了，现在的社会，砸了也许心中还坦然，你说呢？”

“我说你……”

“哈哈……，哈哈……”朋友的笑声没有停下来，不过笑到最后，我怎么听到是这天地之间的一种哭声，一种哀号……没有了车窗，我没有把车开得很快，就这样，等到家时，我已经麻木不仁了，脸上没有了感觉，心里没有了知觉，就只知道回到了家里……

外甥的理想

表姐的儿子今年二十六岁了，原先是在乡下的学校里当老师，听说是带初中的国文。平日里我们接触的机会不多，只知道他不喜欢教学，经常和校长闹矛盾，听说有一次竟然和校长大打出手，在他们那里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听说他出外打工了，开始说在西安，后来说去了上海，不过没有多长时间，他又回来了。听表姐说他想到行政上去做事。当时我想劝表姐，可话到了嘴边我收住了。(www.chuimin.cn)

也不知道外甥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县委办公室需要人，他来找我，说办公室里的好几个主任都曾经是我的弟子，看我能不能给他引见一下。说到玩文字我的确在县上算是老资格了，尽管在仕途上走得乱七八糟，可在玩文字的人那里多少还是留下点印象。

既然外甥有这样的要求，我觉得还是应该介绍一下。不过外甥平日里到底水平怎么样，我的心里是全然没底。不过我想，他也算是中文本科毕业，基础应该还是有的。于是我让他先写几篇文章让我看看，也好给人家有个说法。外甥倒是爽快，没过两天就把自己的大作拿来了，我一看当时就差点背过气去。怎么堂堂的中文本科就写出这样的文章，不要说思想内容，我感觉文理好像都有些不通畅。

“你这写作水平看起来还真的是有些问题，平日里你怎么去教学生呢？”因为是外甥，所以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加上我平日里说话也喜欢直来直去，所以一下子就把话说到了底。

“我这水平在同学里还算是好的呢。”外甥大概觉得在我这个算是舅舅的面前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所以说起话来也不在乎：“现在乡下教学生还不都是在混嘛，就我去年带的班级还是有名次的呢。舅舅，实话给你说吧，现在人家根本不看本事，人家看的是……”外甥说到这里有意把话打住，神秘一笑。

“那我可是不能推荐你了，你不能让舅舅坏了做人的规矩。”我说：“如果是别的工作我还可以说，可是办公室里的工作就是和文字有关系，像你这样的文字水平，去了是很难胜任工作的，我觉得你还是不去的好。”“不，我一定要去。”外甥看起来态度很坚决：“你觉得不好说，我另去找人，不过去了你还要帮我提高写作水平的。”外甥说得满不在乎，我觉得他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他走了，我也就没有多想什么，还是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不过没过几天，表姐来说他的事情好了，现在借调到办公室去上班。当时我还真的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外甥那样的写作水平，竟然可以去办公室上班。我问表姐是怎么去的。表姐也是个老实人，说她一直没有在家，也不知道怎么就去了。只是说儿子给她留下不少的外债。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他按照自己的愿望进到了办公室。有天下午，他来找我，说是在机要室工作，事情不多，也用不着写什么材料。不过当时我就告诉他，既然能进去，就一定要把握好。人生这样的机会总不是很多的。既然现在事情不多，那么就应该注重学习，提高自己的理论水平和实际工作能力，将来有机会会用上的。

我说得认真，不过看外甥很不在乎，嘴上在答应，天晓得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后来有好长时间我们再没有见面。不过在一个周末他来了，看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问果然如此。他说人家准备让他回原单位。也不是我有什么先知，好像这样的结果就在我的预料之中。不过外甥今天看来是不想就这样了结自己。

“舅舅，我不能就这样回去，那样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问。

“你去给人家说说，我从现在就好好学，争取在很短的时间里，把自己的业务水平提高起来。”看外甥这次真的动了心，我也就有点心动。“好吧，明天我去看看，不过不一定管用。”我说：“今后不管在那里工作，都要有真才实学，你记住了。”给外甥答应了，第二天早晨我就去了办公室，还好，正遇上几个人熟人都在，于是我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不过当时听大家的意见，看来我的外甥还就是有些问题，不过外甥说的也对，既然已经从原单位出来了，怎么好再回去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面子，还是因为外甥运作有功，因为今天的社会，人们喜欢用运作来形容许多事情。反正外甥最终没有被退回去。只是后来听说多了一个通讯员的差使。再后来听说晚上专门给领导捡乒乓球。开始我还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差使，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就是领导打球的时候，他手里端着个盘子，为的是不让领导弯腰去拣球。我想这一定不会是领导的主意，因为打球就是为了锻炼身体，如果连腰都不弯，那还叫锻炼身体吗。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甥端球盘子端得好，他告诉我说，领导对他印象很不错。当时我想，当今社会也许咱就是赶不上时代了，也许外甥就这样将来也能弄个什么局长当当。再说了，年轻人多磨炼也许有好处。就这样，有好长一段时间外甥那里很平安。我想也许他已经进入角色了。有一天他又来找我，说省上要给领导找几个生活秘书，他已经报了名，这次想努力努力。外甥的精神实在是很好，不过我觉得他在县上都有点吃力，这到了省上怎么能适应呢。于是我问他考虑好了没有，省里可比不得县上，不是光拣拣乒乓球就可以的。可是外甥却不以为然。

“我说舅舅，你也用不着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其实现在的许多事情很简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生活秘书其实就是伺候人的差使，我有什么干不了的呢。”外甥说得也许有道理，因为我不知道生活秘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你就试一试。”我只能这样说。

“不过现在的事情都需要运作。”外甥说：“舅舅，你在省城不是有许多朋友吗，你看能不能给说说，县上和市里的工作我来做。”

“好吧。”我嘴上是这么讲的，其实我的心里却是另外的一个想法，觉得他也就是跟着看热闹罢了，就他现在的水平，就说是给领导做生活秘书，恐怕也是很不实际的。说不定县里这关都过不了。

如今的事情还就是外甥说的那样，在县里几十个人报名初选，结果他选上了，那可是四比一的比例呀。外甥打电话告诉我，听他的口气，好像事情已经成功了。临了他说马上要去市里进行运作，让我现在就开始给他在省城去说事情。

听说市里是十个人中选一个，最后留下二十名，进行体检，确定五名。按理说我的外甥我了解，不过几次事情下来，我现在是什么也不敢预测了，看外甥整天把运作挂在嘴上，说不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就在昨天晚上，他从市里打回电话说，那二十个人里有他的名字，现在就看我的了。最后还特意叮嘱我说，一定要出手大方，该怎么做我做主，到事情办成了他会和我算账的。

好家伙，不就是二十六岁吗，怎么这样地了解社会，怎么这样世故。要不是在电话里，我一定会好好地批评他一番的。不过外甥能奋斗到这个程度也的确不容易，说什么我也要给他努力努力。因为现在看来不是外甥的水平问题了，不然他怎么能够连过几关呢？

想到这里，我拨通了省城朋友的电话，把外甥的情况说了一遍，没想到朋友说，我怎么给外甥找这么个差使呢。如今这个社会做什么不行，为什么要去给那些什么人做奴仆呢。问题是孩子还年轻，走进那里边，将来出来恐怕会失去人性的。

我知道朋友是在开玩笑，因为他平日里总是喜欢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所以我告诉他，外甥就喜欢干这个，现在条件不错，已经过了两关，就留下最后一关了，如果他有熟人，就给帮帮忙。朋友答应得很爽快，看起来这个事情在他这里不是什么大问题。

和朋友说完话，我就把消息告诉了外甥。他听了自然是满心欢喜。在电话那头对我说：“舅舅，这件事情办成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的朋友，就省城的饭店，你说那里都可以，不管花多少钱。”

“你怎么总是钱不钱的，告诉你，这个社会不是光有钱就能有一切的。”我说：“你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这些毛病。”

“舅舅，你别批评我了，现在的社会都成什么样子了，那里还有你这么正统的人呢。你如果能随大流，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说不定……不说了，舅舅，你别生气，玩长辈，你是舅舅，玩社会我们一样。”我没有想到外甥能讲出这么一席话来。放下电话我就拨通了表姐的电话，我把她儿子刚才说的一切重复了一遍，表姐在电话的那头说：“好表弟呀，我不知道现在谁是对的，谁是错的，他要折腾就让他折腾吧，也许他能折腾出咱们家一个惊喜来呢。”

听了表姐的话，我无言了，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聊的哲学话题

昨天来了报社一位年轻的女记者，朋友在县委宣传部做事，所以负责招待。大概是因为过去我也从事过新闻工作，对报社的人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所以朋友邀我前去，我也就愉快地答应了。初次见面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生疏。听说她是专门来采访县委书记的。

听朋友介绍，别看她年轻且还是个女人，文笔好生了得。这次来可是县委书记亲自点的名。朋友给我们作了介绍，看来在她的身上多少还是有些新闻人的味道。寒暄了几句，我才开始认真地审视她。说心里话，她算不上漂亮，不过绝对新潮。倒不是她的装扮有什么特别，而是她的言谈中的词汇让我感受到了青年人的那种气息。

因为我也曾经是新闻人，自然说话也就不离这个主题。听说她这已经是第二次来我们县，已经很认真地采访过了我们的县委书记。所以我们的话题也就从这里开始：“这次报社派你来，说明你是报社的骨干了。”我说：“在报纸上读到过你的文字，尽管不系统，但是我还是能感受到你对文字的那种执著。”

“随便写的。”她好像对我的到来没有多少兴趣，虽是一句无意的话，可是让我感觉到记者的那种无冕之王的元素还是能给人一种气氛在里边：“你来了刚好，我正有许多困惑呢。听说你喜欢哲学，所以想请教你一些问题。”

“喜欢哲学可不一定能理解哲学。你是报社的笔杆子，我今天来是向你学习的。你这么说，可是要吓走我呢。”和新闻人待在一起，说来也怪，就是不知道拘束，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

“不说客气话了。”她把额头的刘海捋了捋说：“我和你们的书记交流了两次，可是我总是感觉他说给我的都是一些工作的具体事情，没有一个系统的思想体系。你说是他没有很好的总结，还是因为我感受不出来呢？你是学哲学的，也一直待在县上，我想你应该对县上的事情有认识的。”“呵呵……”听她这么一说，我竟然乐起来了：“书记就是书记，是我们这一方的掌舵人，怎么会没有思想呢。不过你问我，我只能让你失望了。因为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思想，更不要说思想体系了。”

“他来你们县也三年多了，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她似乎并不对我玩笑的话语感兴趣：“他这次给我的任务就是一定要起点高，要写出思想来。不过我感觉太困难了。大概是我的水平能力不济，我怎么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呢。”

“从哲学的角度说，其实这是你水平的一种体现，因为你至少明白了什么是思想，什么是思想体系。不过我们县还是值得一写的。不管怎么说，存在了几千年，社会发展到了今天，难道没有值得思考的东西？”

“你说的这些和你们的县委书记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她看来还是想给我们的书记有个满意的答卷，要不然好吃好住一番，最后弄个不了了之，从哪里说都有些太那个了。特别是在当今的社会，功利主导着一切。别说她是新闻人，其实谁也逃脱不了这种羁绊。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说：“过去做新闻我也常常遇到这样的困惑，也觉得社会总是和人的思想产生一种悖论。可能和你今天的感觉一样。要我说，你不应该去采访什么人，而是应该去走一走，看一看，感受一下我们这方土地，说不定对你会有收获的。”

“你是不是觉得你们的书记没有自己的思想？”到底人家是无冕之王，我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呢。

“我可没有这么想过，我只知道马克思的经典作家说过最蹩脚的工程师也要比最精细的小蜜蜂伟大。好了，我们不要在这里糟蹋哲学了，还是换个话题吧。”我知道，在当今的政治里去感悟哲学，那还不相当于在动物的世界里去感悟思维一样。所以我不想这么自虐，也不想让她受到折磨。“好吧，那就说说生活中的事情吧。”看来人家不愧是报社的名记者，我这么一说，马上就转变了话题：“我前段时间一直在采访关于家庭和生活的话题，可是在写作的过程中，常常遇到一些思考不过来的问题。我想让你从哲学的角度来分析一下，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我问。

“有这么一个故事，一位漂亮的姑娘和她的上司发生了恋情，按说这是违背当今社会道德准则的。可是当社会进行谴责的时候，他们竟然义无反顾，你说这是爱情的力量吗？”

“原来是这么个故事，在当今社会，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我说：“不过从哲学的观点出发，按照我的理解，男女之间存在的本来就没有什么爱情，因为爱情这个概念在哲学的领域里是个混沌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从生命和人性的意义上讲，爱情是不存在的。”

“什么？你说爱情不存在？不会吧，你这样的观点也太恐怖了。”看来女性总是有着女性的那种思维方式，用中国传统文化去衡量，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缺的。可是要放在理性的海洋里，总是会给人们留下一种缺憾。“其实男女之间本来就是一种自然关系，当然了，和社会融合在一起自然又带上了社会属性。我是这样理解的，男女之间首先体现的是一种生命的本质属性，然后就是面对社会的一种责任。如果我们非要说爱情是存在的，那么就应该说是生命本质和社会责任混合在一起的东西。”

“不会吧。”她看来不能接受这样的观点，可一时半会儿又寻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我觉得你的这些观点是在否定人类进步和文明。”

“这和社会的进步文明没有关系，至少说没有必然的关系。你说我们要结婚了，去民政部门领一张结婚证，你说那东西是爱情，还是责任？让我说，那就是社会规范的一种责任。有时候我也在想，男女在一起真的就没有超越生命本质之外的东西存在？从感情上讲，我想说有，可是生命的本质意义却告诉我们，社会附加给生命体的许多东西，其实都是在玷污生命的伟大。”我说到这里好像有点激动：“现在我们的社会根本不是用哲学在思考问题，而是在用政治来评说是非功过。”

“按照你的逻辑，是不是人的自由意志在社会里永远也不可能得到自由的发展？”看来她还是一直在思考人的问题。因为这样的命题在当今也算是非常时髦的。

“对于个体的人是这样。因为人类构建的社会需要有一个统一的法则，个体的生命不可能都是千篇一律的。所以社会就需要规范，就需要构建。对了，这里还有一个需要澄清的命题，就是不少的人今天总在叫嚣着政治的存在是对社会和人性的一种破坏。我要说的是，国家的存在其实就是政治的存在。从一定意义上讲，国家其实就是政治的一种载体。反过来说，没有了政治的国家其实就是不存在的。”我知道自己的这些观点相对于今天的和谐说法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它却是存在于我心中最真实的感受。

“你说我们今天的政治和社会经济糅合在一起是不是对于双方都是一种伤害呢？”她看起来是想把我问住，大概在她的心里，世界本就该是我们今天的这个秩序。怎么让我一说，似乎把什么都颠覆了。

“我问你几个简单的哲学概念怎么样？”我说。

“当然可以了。其实我也是很喜欢哲学的，只是现在整天沉浸在这种御用的事物之中不能自拔，也许这就算是生活吧。”本来我是想纠正她说的这一席话，看来她是把生活和活命混淆在一起了。不过我转念一想，还是给她留点自己的空间吧。

“物质决定什么？”我问。

“当然是精神啦！”看神态，她还挺自豪。

“经济基础决定什么？”我接着问。

“当然是上层建筑了。”回答到这里，我发现她多少有些不耐烦了：“怎么就这样简单呢？”

“别忙？”我说：“中国的社会形态和美国的社会形态比起来谁更先进一些呢？”

“当然是社会主义了。”

那好，现在我要问了，为什么我们还很落后的经济基础就能决定出很先进的上层建筑呢？可美国那么发达的经济基础为什么决定的上层建筑那么的腐朽呢？”

“这……”她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可一时半会儿似乎又说不出来什么。

“呵呵……，不说了，再说就无聊啦。”我说：“哲学其实也就是一种思维工具，我们用它其实也是为了慰藉生命，为了明天的一种梦想。”“什么意思？”

“说是明天的现实也可以，说是今天在骗人也没有什么不可。”我说：“这就是哲学留给我们思维的答案。”

说完我笑了，大家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