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认为的明快,应与含蓄并行,是诗人对诗的一种理解,也是对诗的一种要求,是诗美的一个要素。读艾青的诗,即可获得对诗的明快的具体认识。毫无疑问,艾青对诗歌提出朴素、单纯、集中、明快的要求,是经过了长期诗歌创作实践后的规律性发现,是艾青在发表《诗的散文美》整整40年后,对构成“散文美”的诸要素,所做的一次归纳。......
2024-03-26
一、诗的口语美
要将形象化、意象化的思想情感传达给读者,必须用一定的语言形式来表达。艾青这样论述了“诗”、“诗人”与“语言”的关系:“诗是艺术的语言——最高的语言,最纯粹的语言”[51];“诗人是语言的艺术家,诗人的财富是语言”[52];“一个诗人如果不理解语言的性能,是不能写出好诗的”。他甚至用“火”之于人类的重要性,来强调语言对于“诗歌”的重要性:“普罗米修斯盗取了火,交给人间;诗人盗取了那些使宙斯震怒的语言”[53]。艾青并没有止步于此,他还进一步强调了诗人们为了获得这“最纯粹”的诗的语言所应付出的巨大努力。艾青说:“诗的创作问题,语言是重要的问题之一。诗人必须为创造语言而有所冒险,一如采珍珠者之为了采摘珍珠而挣扎在海藻的纠缠里,深沉到万丈的海底。”[54]
那么,对于艾青来说,那得之不易的“珍珠”般的诗的语言应该具有什么样的特性呢?
艾青自己一再说明,“诗的散文美,说的就是口语美”[55],“口语是美的,它存在于人的日常生活里。它富有人间味。它使我们感到无比的亲切”[56],“诗的语言应该遵守的最高的规律是:纯朴,自然,和谐,简约与明确”。正如有论者总结所说,用口语写成的自由体新诗,有助于把诗从矫揉造作、华而不实的风气中摆脱出来,通过生动形象的塑造,使诗达到“朴实、单纯、集中、明快”的美学境界,这就是艾青提出的“散文美”理论。
诗歌语言的口语化,作为艾青“诗的散文美”理论中十分突出的一项主张,它的提出,有现实的原因,也与艾青的诗美取向密不可分。“五四”时代的中国正发生着巨大的社会变革。社会动荡复杂,西方社会的科学与民主思潮涌入中国,影响着每个中国人,尤其是知识分子。新的社会生活产生了新的思想情感,这就需要用新的语言形式——有较大容量的口语,来表现当时社会复杂多样的新情感。另外,浅显易懂的口语化的诗歌语言也是诗情通向人民的必由之路,这也与艾青关于“诗言志”的社会功利观相一致。然而,艾青采用口语写诗的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他认为,最能表达形象的语言才是诗的语言;口语“能以准确而调和的色彩描画生活”。他发现“散文的自由性给文学的形象以表现的便利”,而“口语是最散文的”。因此,他要求诗人要“从自然取得语言丰富的变化,不要被那些腐朽的格调压碎了我们鲜活的形象”,要“尽可能地用口语写,尽可能地做到‘深入浅出’”。而要做到这一点,就一定要面向并经验生活,“不要向‘书本’去猎取句子!要向生活去猎取句子!”因为“没有比生活和大自然本身更丰富的储藏室了;要使语言丰富,必须睁开我们的眼睛:凝视生活,凝视大自然”,“丰富的语言,是丰富的生活经验产生的”,而“一个诗人的语言贫乏,就由于他不会体验生活。而语言贫乏是诗人最大的失败”。(www.chuimin.cn)
就上述而言,口语与诗歌语言具有一定程度的一致性,然而诗歌语言毕竟不同于日常口语,也即,诗毕竟不等同于话。明白如话,还需要意味深长,才是好诗。如果将口语直接用入诗歌,不进行处理,很容易造成口语泛滥,诗意放逐的恶果。尤其是在当代生活中口语粗鄙化、俚语化发展的趋势越来越严重的时候,更容易滋长出这种危险。对于日常口语与现代诗歌语言的诸多差别,艾青有清醒的认识,所以,他一方面肯定口语对诗歌的表现作用,另一方面坚持“文学艺术取自于生活,却要高于生活”,认为诗歌的“散文美”即“口语美”来源于口语,却要高于口语。所以说,艾青所谓诗歌语言的“口语化”并非是要将口语直接入诗。口语化并不等于要说大白话。艾青诗的“口语美”的核心是“诗美”。所以他强调,口语入诗时需要遵循一定的诗歌审美规范而进行诗意化创造。简单来说,就是要以丰富的、生动鲜活的口语为基础,经过加工而成为文学语言(在艾青这里,主要是指散文的语言),而后再经过提炼成为诗的语言。具体来说,就是既要把口语中凌乱、芜杂而夹带不纯的成分淘汰,也得把散文语言中的松散、枯燥和缺乏暗示性的成分净化,达到诗歌语言更纯粹、更集中,因而概括力更高,表现力更强,更能感动人的要求。吕进先生曾经说过“诗人以常语造成一种总体上的诗的氛围。于是,入诗的一切口语都失去了辞典意义和散文气质,而披上了诗的光彩”。这里,“口语”披上“诗的光彩”的形式过程就是从作为文学源头的日常口语,经过创造者自己的匠心铸造而成的,体现了充分审美性的诗歌语言的形成过程,这才是艾青真正的“口语美”的体现。
在对诗歌语言上述认识的基础上,艾青还提出了他自身对于诗歌语言的具体独特的规定:诗的口语美就应该体现在语言的最高规律上——纯朴、自然、和谐、简约和明确。关于这点,艾青有不少论述:“我确信人类语言中真正美的,只有单纯的美”;他还用了极大的热情称道“……简洁、单纯、明白……荷马艺术的要素。”他在1939年《北方》诗集序中写道:“我是酷爱朴素的,这种爱好,使我的情感显得毫无遮蔽,而我又对自己这种毫无遮蔽的情感激起了愉悦。”1950年《关于诗的一封信》也有大致相类似的话:“弃绝浮华的词藻,力求朴素与纯真。”同年他谈到民间文艺的语言纯真、朴素、充满了生命力的特征时说,这个特征是一切伟大文学作品包括诗的必备的品质。他1981年评价雷抒雁《夏天的小诗》时肯定了其“语言精练,达到了明快、单纯、朴素的标准”。我们因此可以这样断言,“简洁、单纯、明白”的富于诗意的口语美是艾青诗歌语言一以贯之的美学追求。除此之外,艾青还认为,“诗的语言,是饱含情绪的语言,是饱含思想的语言”,必须“富有暗示性和启示性”;它是不受单一的事物所限制的语言,是形象化了的语言;它以最平凡的外形,蕴蓄着深刻的真理;以最省略的文字而能唤起一个具体的事象,或是丰富的情感与思想;它必须能充分地表达作者对于现实生活所引起的思想情感;必须在精炼的、简约的、明确的文字里面,包含着丰富的生活面貌、生活智慧、生活气息、生活真理;是初看一目了然,平平常常,细加回味却大有哲理深意的诗意语言。
值得一提的是,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发现有表现力的口语,再将它提炼成诗的语言,使之别具诗意,不仅是艾青在“口语美”方面所做的努力,更是包括艾青在内的很多中国现代主流诗人当时努力的一个方向,与“五四”新文学提倡的“言文一致”以及其后主张文学大众化方向是一脉相承的。只是,为了更好地表达新时代的新诗情,艾青从当时诗歌的发展现状出发,有针对性地将诗歌语言的口语化、散体化提到了前所未有的理论高度。以前很多诗歌理论家的语言探求多注重于格律范畴,艾青顺应新诗语言发展的口语化方向,在诗歌美学理论方面掘了另一口井——“口语美”,带来了全新的诗歌语言美学观。在艾青的辛勤耕耘和引领下,焕发着“散文美”的新诗口语达到了很高的艺术境界。当然,“口语美”,并不仅仅是指口头上的词汇,也不仅仅指口语结构的诗的形体,而且也应包括形式所负荷的新诗的现代情思及其所显示的诗的新的生机,这一点我们无论如何是不能忘记的。
有关诗的散文美与艾青的诗学观的文章
艾青认为的明快,应与含蓄并行,是诗人对诗的一种理解,也是对诗的一种要求,是诗美的一个要素。读艾青的诗,即可获得对诗的明快的具体认识。毫无疑问,艾青对诗歌提出朴素、单纯、集中、明快的要求,是经过了长期诗歌创作实践后的规律性发现,是艾青在发表《诗的散文美》整整40年后,对构成“散文美”的诸要素,所做的一次归纳。......
2024-03-26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也是艾青在特殊时期所表现出来的又一种真诚。他的每一首诗几乎都是将自己的心胸袒露在读者面前,将自己的情感倾诉在读者的面前。可以说,在中国现代诗歌史上,没有一个诗人能像艾青这样,把他的几乎全部的生活观察都纳入到诗的形式中来表现,并且在这种表现中都贯注着诗人真实的而非臆造的诗的激情。......
2024-03-26
在半个多世纪的诗歌创作实践中,艾青在无拘无束的“自由诗”体那里,找到了最能充分表现新生活和新的思想感情,最适于容纳有较大感情容量的口语化语言以及繁复的意象结合的诗的形式。......
2024-03-26
艾青深知诗的韵律美作为诗歌艺术的不可或缺部分对于增益诗情、感染读者的不可忽视的作用。总之,在艾青看来,只有和情绪结合的内在韵律,才是活的韵律;也只有活的韵律,才能增益于诗情的表达,使诗具有无穷魅力。......
2024-03-26
事实上,对于艾青的“诗的散文美”主张,很多人错误地认为艾青在提倡“诗的散文化”,是用“散文”代替“诗”,并认为艾青应该为新诗史上出现的“散文化”倾向负一定的责任。[10]为了防止误解,艾青多次从诗与散文的区分说起,对“诗的散文美”与“诗的散文化”二者进行了辨析。......
2024-03-26
正是在这种深入的思考之下,诗人在鱼化石的形象上找到了流溢之口。鱼化石的形象和诗人心中的思绪相撞击。目睹这样一片鱼化石,我们的心灵很难不为之震颤。一片鱼化石凝聚了一代知识分子,又不仅仅是一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创伤。......
2024-03-26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