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工作：功能及实践

第二节　社会工作的功能

功能反映的是一个系统中不同部分之间的相互依存性的概念。从功能主义观点看，功能指的是某种结构所发挥的作用，它既表现为过程，也表现为结果，即有多重涵义。不过，从社会系统理论看，部分对于整体所发挥的作用是通过复杂的过程实现的。这种过程的复杂性来自于系统各部分之间相互联系与作用方式的复杂性。而由于这些复杂的因素，部分对于整体的功能也变得复杂起来。如此，在社会系统中，部分的行动对于其他部分乃至整体的功能也具有如下一些基本类型。比如，终极功能与中间功能，正功能与反功能，显功能与潜功能，直接功能与间接功能，等等。而社会工作作为一种制度化的助人活动，对于受助者(即案主)及整个社会都有积极的贡献，从而具有正功能、直接功能与间接功能(简称功能)。以下我们分别加以讨论。

一、社会工作功能的基本看法

关于社会工作的功能或基本功能，社会工作者有不同的观点。但是，从总体上看，社会工作者关于社会工作的社会功能或基本功能的论述，主要有以下两个最基本的看法，一是将社会工作的基本功能描述为，从“问题后果”的补救或治疗的功能，转向了“人类发展需求”的发展或预防的功能;二是基于社会工作的“人在环境中”的概念，从服务对象的个人与社会两个维度来论述社会工作的功能。而我们随后关于社会工作功能的分类介绍，比如社会工作的“补救、预防、发展”的基本功能，以及“显功能与潜功能”，也是从社会工作功能的这两个基本看法中演化而来的。

(一)从补救功能转向发展功能

詹姆斯(Jamous)与皮洛依尔(Peloille)根据韦伯的分析架构曾对专业的社会功能进行了界定，并认为一个专业产生的根源在于，社会需要这个专业在社会运行过程中发挥其特定的功能，所以，专业必须顺应社会的客观需要才有条件产生及发展。⁽¹²⁾进一步，对于社会工作专业的社会功能，艾瑟顿(Atherton)在1969年与1974年的文章中进行了详细的阐述，并将社会工作的社会功能界定为对社会中“依赖”(dependency)的控制。这里的“依赖”指一个主体不能利用他生活环境中的资源、技巧、能力与知识承担其所应承担的社会角色。这样，具有依赖性的主体需要某种外在资源，促使他能扮演合理的社会角色。而在前工业社会里，依赖还不能成为社会问题，因为它为传统的社会网络(如家庭、社区、教堂、教区)所控制。然而，进入工业社会后，传统的社会支持网络逐渐被打破，依赖也就成为了社会问题。具体地说，依赖作为一种社会问题，其表现为个人、群体、社区乃至整个社会不能充分利用环境资源网络、知识、技巧来实现其社会角色，并需要发展通过社会途径的一种技术或专业去解决它，以此借助外界力量来实现其社会角色。⁽¹³⁾换句话说，在19世纪后期，西方社会已出现了依赖问题，但控制依赖问题又十分困难，这就需要一个专业来处理这些问题。正是从这个角度看，社会工作专业是适应社会的这种需求而产生的，相应地，社会工作专业的功能则表现为对依赖的控制。

然而，无论是詹姆斯与皮洛依尔对专业功能的界定，还是艾瑟顿对社会工作专业功能的解释，其最终目标都提出了问题，而不是人与社会的最终发展。如此，我们也可以看到西方社会福利中“即时给付”思想的影子。尽管解决了社会问题最终有利于人与社会的发展，但是，人类作为一个具有理性的社会群体，在面对自身发展的需求时，理应有更多的主动性，不能总是面对社会问题的后果，而是更多地面对人类发展的需求。因此，许多社会工作者认为，对于社会工作专业的基本功能的探讨，更应立足于人类的发展。无论是解决问题，还是创造良好的环境条件，出发点都应该是人的发展。正是从这个角度来考察，社会工作的基本功能应从“问题后果”的补救或治疗的功能转向“人类发展需求”的发展或预防的功能。相应地，社会工作的基本功能就常常被划分为被补救功能、预防功能、发展功能。与此同时，社会工作者也应从过去关心贫穷与弱势者的需要，转移到关心社会与经济正义的议题，并期待着社会工作者能在实务工作中采取“临床的社会行动者”的角色。⁽¹⁴⁾

(二)从个人与社会来探讨社会工作的功能

在分析社会工作的功能时，许多学者基于“人在环境中”的概念认为，社会工作应从服务对象的个人与社会两个维度来论述社会工作的作用与意义。比如，台湾学者叶楚生认为，社会工作的目的与功能有四项，即：保障个人生活，促进社会安全;维护个人人权，促进社会进步;提高个人活力，增进社会财富;发挥人道互助精神，促进世界大同。⁽¹⁵⁾之后，香港学者周永新指出，现代社会的两大特色是，家庭制度遭受冲击及社会上常出现各种矛盾与不均的现象。如此，他在分析社会工作在香港社会的作用之时，进一步论述了现代社会工作所具有的三大社会意义：其一，填补家庭制度的不足。由于家庭制度的照顾功能在现代社会已日渐式微，社会工作服务无论从消极或积极的角度，均可以给家庭制度适当的支持，以使这个制度不至于瓦解。第二，调节社会矛盾与不均。面对现代社会的各种社会矛盾及利益冲突，社会工作者常常扮演了调和及疏导者的角色，以此化解社会矛盾，促进社会稳定。其三，促进个人才能发展。由于前两个作用，社会工作常常被形容为社会控制的工具，但社会工作者不会因为可以协助他人解决问题而感到满足;实际上，他们更重要的任务是，协助每个人(尤其是那些受到歧视与不幸者)对自己有更大的信心，以把握机会发展自己的才干，并使自己对人生有更大的期望与满足。⁽¹⁶⁾由此可见，社会工作的意义，既可以有利于受助者个人，又有利于社会，并把帮助有困难的社会成员当作社会工作的基本着眼点。正是从这个角度看，社会工作的任务是助人，而帮助人摆脱困境及“恢复或增强人的社会功能”则是社会工作的功能。

二、社会工作的基本功能

基于社会工作从“问题后果”的补救或治疗的功能转向了“人类发展需求”的发展或预防的功能，我们了解了因人们需求的多种多样，如生存、参与社会、发展等，因此，社会工作的功能不仅在于消极地解决社会问题或只是做修补的工作，如救难、解困等，而且，更要积极地预防社会问题的产生、促进人的发展及发挥社会生活的功能等。根据史基摩(Skidmore)与萨克雷(Thackeray)等学者对于社会工作功能的归纳⁽¹⁷⁾，我们将社会工作的基本功能分为恢复、预防、发展三大类别，现简要介绍如下。

(一)恢复的功能

恢复的功能又称补救或治疗的功能，是指人们的社会功能崩溃或受到伤害时，社会工作者协助人们加以恢复，这是社会工作最基本、最重要的功能。由于任何社会成员在其成长的过程中都会遭遇困难与问题，而社会工作则是为解决此类困难或问题而产生、存在的，如此，社会工作的恢复功能的例子有许多。比如，协助听觉障碍者装置助听器，以促使其恢复能力;安排被遗弃的孤儿入住寄养家庭，使之适应新的家庭生活;挽救矛盾重重的夫妻，使子女不至于因父母不和而变为问题青少年，等等。一般来说，恢复的功能包括治疗与复建两个层面。这里的“治疗”，指社会工作借着治疗或处置，可以使人们失去的适应能力及幸福恢复起来，即消极地解决社会问题;而“复建”指复员与再组，是对失去的生活功能与制度加以维持，以促使人们进入常态的生活中。以下举例说明治疗与复建的区别及联系。比如，社会工作者与案主建立了互动关系，全面了解了案主的情况，掌握了与问题相关的细节，设法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然后设计介入的治疗方案，为案主提供直接服务，以缓解并最终解决问题，而此工作过程就称为“治疗”。假如治疗促使案主振作了起来，增加了其克服困难的勇气与决心，并激发了其积极性与主动性。此时，社会工作者就有责任协助案主以健康的心态投入新生活，并复原或再组与社会环境的关系，以此获得原有的社会调适模式或创建新的替代模式，这个过程则称为“复建”。到此，案主的社会问题解决了，其社会生活也恢复了常态。(www.chuimin.cn)

(二)预防的功能

当问题或困难发生之后，社会工作者首先要帮助案主克服困难、解决问题，这是十分必要的，但其消极后果已经产生。如此，为了减少损失和痛苦，社会工作应当防患于未然，采取积极、主动的态度来对待社会问题，以此及早预测、发现、控制、消除那些可能妨碍社会功能有效发挥的因素与条件。正是从这个角度看，所谓的“预防的功能”，指早期发现并控制潜在的、阻碍社会功能有效发挥的条件与情境，它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即：建立预警系统;增强对可能出现的社会问题的认识能力及个人或群体应对问题的能力;强化环境的支持体系。此外，预防功能也常常在两个不同的领域中付诸实践：一是预防个人之间、个人与团体之间以及团体与团体之间相互作用中可能出现的社会问题。比如，婚姻辅导就可以促使男女双方意识到未来的困难，并为其提供克服困难的选择，这显然有助于防止未来的夫妻冲突。二是预防社区组织中经常发生的社会病态，其典型的实例是防止青少年犯罪。比如，1979年香港开始的学校社会工作、外展社会工作、家庭生活教育服务，就是为了预防日益严重的青少年犯罪问题。而前两个方案集中在早期识别“边缘青少年”，以提供预防性的服务，后者旨在预防家庭问题的恶化，无疑，这些方案都具有预防青少年犯罪的功能。

(三)发展的功能

由于社会工作以社会公平为基础，以社会进步为目标，这样，社会工作不仅致力于解决或预防人们在成长与发展中所遇到的各种困难，也致力于充分发掘社会资源，发挥个人与制度的潜能，以促进人的发展及社会的稳定、进步。如此，这里所谓的“发展的功能”，指发掘社会资源及启发个人潜能，以积极地发展社会生活，促使人们的生活能力得到增强及社会的不断进步。比如，老年人免费乘公共汽车的政策，旨在鼓励人们在年老时仍保留社会活动，以此增强或发展老人的社会生活能力。又如，通过义务工作及开发义工的潜能，既可以增强或提高义工自身的生活素质，又可以提升服务接受者的生活素质。可见，在对“发展功能”的理解中，其焦点在于“提供资源”，即强调通过社会工作的教育作用，促使人们认识到所处环境中的种种社会资源，并对现有资源作更有效的运用，由此强化社会福利体系，以提升社会大众的健康与生活品质。正是从这个角度看，发展的功能又常常被称为“提供资源的功能”，而社会工作提供资源来促使人们发展的例子很多。比如，介绍人们如何申请危难救助，介绍未婚怀孕少女到“未婚妈妈之家”，或者协调社会团体及机构举办讲座会与研读班，等等。

三、社会工作的显功能与潜功能

参考社会工作“人在环境中”的概念及社会工作的显功能与潜功能的分类，社会工作的显功能首先可以从服务对象的个人与社会两个维度来论述。

(一)对服务对象的显功能

社会工作对服务对象的显功能体现在物质性帮助、能力建设的提升、动力激发三个层面，显现了社会工作对服务对象具有多层次、全方位的功能，以下予以简要地说明。其一，社会工作可以提供物质帮助、经济援助及心理支持等，以协助服务对象更好地解决日常生活中的具体问题，完成社会工作的事工目标。比如，减缓与消除案主遭遇的贫困、经济破产、意外伤害、精神崩溃等问题，则可以帮助他们积极应对危机或突发事件，以阻止其社会功能失调。其二，通过工作者与服务对象的积极互动，可以协助服务对象体会应对问题与满足需要的技术，领悟社会资源的开发要领，充分挖掘其多种潜能，以此完成社会工作的过程目标。比如，促进案主的能力尤其是应付问题的能力建设提升，或者增强个人与社会的协调能力等，则可以促使案主发生建设性的改变，并为其未来积极应对人生事件打下基础。其三，通过服务对象参与服务的过程，可以培养他们的责任感和参与意识，激发其改变自我与推进环境改变的动机与信心，以此更好地维护个人的合法权益及对社会福利的不断追求，从而达到个人良好的福利状态。⁽¹⁸⁾

(二)对社会的显功能

社会工作对社会的显功能主要表现为分配资源、推进公正、促进文明三个方面，体现了社会工作对于安定社会经济、维持社会秩序、促进社会和谐与进步、实现社会大同等诸多意义及作用，尤其是在营造“民主法治、公平正义、诚信友爱、充满活力、安定有序、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社会中的积极作用，以下简述之。其一，在分配资源上，社会工作可以对社会的有形或无形资源进行重新开发与配置。一般来说，社会财富大致要经历三次分配，即注重效率的“市场分配”，体现公平的“税收分配”，展示爱心的“慈善分配”。而社会工作可以统筹与分配社会资源，并基于社会正义与经济正义来照顾贫穷者与弱势群体的需要，以使社会的资源与机会被公平地提供给所有的人，从而建立起大同社会的理想。其二，在推进公正上，社会工作致力于解决广泛存在的各种社会病态与不公平不公义的事件，以此缓解社会矛盾;同时，通过社会工作者采取“临床的社会行动者”角色，及强调扮演支持“被社会系统剥削或伤害者的立场”的角色，⁽¹⁹⁾来推动个人、组织(或机构)、社会、文化的变迁以及进行社会政策的倡导或修订、社会(福利)制度的建设等，由此实现社会公正，促进社会稳定与和谐的发展。其三，在促进文明上，社会工作者可以团结各界力量，发扬人道主义精神，救助困难人群;同时通过着力营造人与人、邻舍之间及社区团体成员之间的“平等、共享、友爱、互助、关怀”的关系，以此对抗社会解体、个体异化与社会越轨等现象，从而体现了强烈的人文关怀及互助合作精神，也彰显了社会的和谐、文明与进步。

(三)对服务提供者的潜功能

社会工作对服务提供者的潜功能表现在，可以强化社会工作者与服务机构的专业水平及服务质量。首先，通过提供社会服务，社会工作者可以体会专业伦理，提升运用理论的原则，演练方法技巧，提高专业服务态度，等等。由此，在理解与演练实践的智慧中，社会工作者能够按照社会工作的规范要求，整合社会工作的价值观、理论、方法与技能，以此优化或提升社会工作者的知识、能力、素养等综合素质，从而成为知、觉、行合一的专业人才。其次，对于服务机构而言，通过优化对内对外服务条例，加强对服务工作领域与过程环节的管理，可以提升机构整体的服务质量、社会声誉与专业形象。比如，近年来上海为积极贯彻落实“平安建设”的各项要求，以“为了明天——预防青少年违法犯罪工程”为统揽，坚持理念创新、体制创新、机制创新和实践创新，针对社区青少年等重点群体，采用政府购买社团服务的方式，组建专职社会工作者队伍，运用专业方法，加强对社区青少年的全员覆盖、动态管理与专业服务，以此帮助社区青少年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²⁰⁾由此，这不仅提高了上海市社区青少年服务机构的专业化水平及整体的服务质量，也提升了青少年服务机构的能力以及其知名度与美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