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境界与超越:整体性的障碍还是原则

境界与超越:整体性的障碍还是原则

【摘要】:事实上,整体性是比较中必不可少的原则,而整体性产生的庞大性也可以用一些技术来化解。此类汇通之问题正是忽视了中国传统的整体性定向。格义的问题在于未能深入地比较双方的整体性精神脉络,这就注定格义之学并不是真正的佛学与中国文化的交融。

1.3 整体性:障碍还是原则

整体性是否会使两个局部事物的比较变成差异巨大的两个庞大传统的比较,从而不可能呢?我们是否可以在比较中暂时把部分从整体中切割出来呢?首先,考虑两个局部事物所分别从属的整体,有时会加大两者的差异性,但如上所述,差异性并不是一个坏事,所以差异变大是不用担心的。事实上,整体性是比较中必不可少的原则,而整体性产生的庞大性也可以用一些技术来化解。

其一,整体性是不能被祛除的,因为局部命题的意义是在整体中被赋予的,孤立局部的比较是无意义的。正如日心说与地心说更多竞争的是整体定向之不同,而不是某个具体的观察数据之不同。以格式塔转化为例(如上图),对同一个图形,之所以一人看成鸟,一人看成羊,是因为两者对线条的整体性理解不同。如果完全抛开整体性而将其中一小段线条孤立地切出来,那比较的双方看到的都是同样弧度的一段曲线,但这种对孤立局部的共识既不能说明两个范式的相通,也不能提供什么有益的启示,至多只是一种格义比附。

比如,在佛教科学的对话中,常以佛经中“吾观一滴水,八万四千虫”来附会生物学,试图说明佛教中早就有了科学。但科学与佛学间一两个孤立命题的相近并不能说明其整体脉络的一致。“吾观一滴水,八万四千生”出自于《禅苑清规-10卷》[13],它强调的是喝水前要用纱布将水过滤以免杀死其中的生物,其重点是爱护生命,而不是对水中微生物做科学分析。并且,西方近现代科学并不仅仅是各民族的传统文化都具有的对自然知识的朴素积累,而是有着特别的含义,从整体脉络来看,它以探求物质自然之规律为“问题”,其“语言”是数学,其“方法”是实验和形式化,其“结果”是促成了迥异于过去几千年传统的现代世界,其背后的“形上学”则是主客二分的、祛魅的机械论世界观。显然科学与佛学的整体脉络是不同的,它们从属于两个不同的范式,其整体定向之不同才是比较的要点。在中国科学史的研究中也是常以西方科学之物理、化学、生物等学科体系为框架,去中国传统科学中找相应的命题去附会,这种做法除了产生虚幻的民族自豪感外不会有太多的意义。(www.chuimin.cn)

又比如,某些中西对话青睐于墨家,因墨家是中国传统中少有的重视逻辑理性的学说,而其天志思想与基督教之人格天信仰又颇有相通之处,其研究则希望通过墨家与西方之相通而达到中西之汇通。但问题在于,中国传统整体上放弃了墨家正说明了中西传统整体方向的差异性,墨家并不是没有机会登上历史舞台,孟子正是因杨墨之盛而以拒杨墨为己任,但由秦至西汉墨家迅速衰落,在文化史上几乎销声匿迹。既然历史上的中国文化在整体性上放弃了墨家,那么在今天它会接受一个西方思想仅仅是因为它和墨家相通相近吗?至少我们不能直接通过墨家与西方某种思想的相近以求取中西之汇通。此类汇通之问题正是忽视了中国传统的整体性定向。

佛学初入中国,竺法雅等以儒道之思想、概念去翻译、诠释佛经,即为格义之学,但问题在于其比较只是在局部性、表面性上,“一个一个”地拿双方的局部观点、名词概念去比附,说“这个就是那个”。比如以玄学中关于事物存在与否的“有无”问题去比附佛学之“缘起性空”意义上的“空性”,其误解在于未能整体性地把握佛学的中观思想。格义的问题在于未能深入地比较双方的整体性精神脉络,这就注定格义之学并不是真正的佛学与中国文化的交融。佛学与中国文化的真正交融是隋唐时期的天台、华严禅宗之真常唯心系,它是印度佛学与儒学之人本、入世等心性论思想相结合的产物,而宋明儒学则是以儒学为体融合了佛学。无论是佛学之真常唯心系还是宋明儒学,儒佛间所交流、比较、结合的,均是其整体性思想而不是表面或局部的某一个名相概念,这才保证了深入性。也许格义是一个必经阶段,但绝不会是最终阶段。

其二,将庞大整体化解的两条路径。第一,我们可以整体性地比较曲线是看成了鸟还是羊,但实践中我们也常常具体地比较某一段曲线是看成了鸟嘴还是羊角,但这已经不是局部的比了,而是以看成鸟还是羊的整体性定位为基调的比较,是整体关照下的局部之比。第二,整体也是具体的、相对的。比如对三角形的讨论而言,内角和180度是整体性论断,有三个顶点、三条边也是整体性论断,而同时考虑内角和与顶点、边长的命题则是更高层次上的整体。所以整体性论断可以有不同视角,也不止一个层次,具体研究中的整体性只是取某一视角、某一层次的“部分性整体”而己。比如,巴姆就强调东西方对话中,东方不能看成一个整体,至少要分成印度与中国两个传统来看,否则就是忽视了中印之间的巨大差异[14],而在另一些人看来,即使西方内部的分析与现象两个传统也已然是两个具有整体性的独立范式了。综合来看,恰当的比较是从整体到局部,再从局部到整体的不断反复中深化的,这种不断从“树木”到“森林”,再从“森林”到“树木”的忽远忽近的“变焦”能力,正是比较研究的一个重要特点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