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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物史观与文艺思潮:天人合一的归宿

【摘要】:老子、庄子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天人合一”概念,但却处处体现了这一思想。最早使用“天人合一”概念的是北宋时期的张载。后来程朱理学又予以进一步发挥,使“天人合一”进一步成为论证君权神授的思想工具。“天人合一”思想也遭遇过质疑。中西方的不同在于“合”到哪里去?

四、“天人合一”要“合”到哪里去

为什么中国人的官本位意识那么强烈?为什么其权谋文化如此发达?除了长期的专制制度的毒化以外,还导源于长期的封建专制主义文化对“天人合一”思想的整合与扭曲。

“天人合一”是中国哲学中关于宇宙观人生观的根本学问,是一种基本的思维方式。大意是,无论在自然界(科学技术层面),还是在人类社会(伦理道德政治层面),都要“天人同构”、“天人感应”和“天人相通”。

从汉字字形而论,“天”是一个张开双手和双脚大写的人——“大”字头上加上一横,天在人上,人在天下,天人合一。天,不单指天空,它是整个宇宙自然界,可以与人感应,能够主宰国家和个人命运,赋予人吉凶祸福,赋予人仁义礼智信的本性,人们必须敬畏侍奉。天由气构成,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天气与地气交合产生了“人”。人融化于天地万物之中,通过男女与天地、日月、昼夜、寒暑、正负、阴阳等宇宙二元之力相应。天是一个大宇宙,人是一个小宇宙,“以类合之,天人一也。”形体上,天有四季,人有四肢;上天一年有365日,人有365个关节;道德上,人有好恶喜怒,天有春秋寒暑;人有仁、义、礼、智、信,天有金、木、水、火、土,自然观上,天有春夏秋冬,人有春种夏锄秋收冬藏。

“天人合一”思想早在老子、庄子那里已经出现。老子、庄子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天人合一”概念,但却处处体现了这一思想。老子《道德经》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55]庄子说:“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与天地精神相往来”[56]。后来,董仲舒提出:“天亦有喜怒之气,哀乐之心,与人相副。以类合之,天人一也。”[57]董仲舒认为“天人相副”,人是天的拷贝。最早使用“天人合一”概念的是北宋时期的张载。张载在《正蒙·乾称》中说:“因明致诚,因诚致明,故天人合一,致学而可以成圣,得天而未始遗人。”后来程朱理学又予以进一步发挥,使“天人合一”进一步成为论证君权神授的思想工具。至今,天人合一更多的是被赋予了人与自然、人与人和谐的含义。

“天人合一”思想揭示了人与自然、精神与物质的根本规律,发展出整体统摄、辩证通变、贵和尚中、和平和谐等传统文化精神。中国的古代科技、中医学、天文、地理,中国的哲学、伦理学政治学美学等,无不以“天人合一”思想为基础与核心。

毋庸置疑,“天人合一”思想也使我国古代科技的发展方向有自己的特色:重现实功用和前人经验,轻抽象理论和逻辑分析;重直觉顿悟,轻视理性思辨和科学发现等。我国近代科技开始落后于世界,不能说与这个思想没有一点关系。

“天人合一”思想也遭遇过质疑。荀子认为,天人相分,天人各有其道。天能生物,不能辨物;地能载人,不能治人;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天道不能干预人事,国家治乱根源在社会人事本身,无需乞求于天、怪罪于天。[58](www.chuimin.cn)

本有局限的“天人合一”思想,却被历代统治阶级扭曲和利用,来论证君权神授,服务于专制主义的蒙昧策略统治。“天人合一”问题,类似于人与自然、神圣与世俗、精神与物质、灵与肉的关系问题,这是每个民族、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问题。西方社会在极端的世俗化与极端的宗教化两极中找到了平衡:一方面是极端的世俗化,另一方面是极端的宗教化。宗教保证了人的精神存在,世俗保证了人的现世存在。宗教天国的超越以现实的感性存在为依托,现世的感性存在以宗教天国为支撑。既有形而上的灵魂寄托,又有形而下的世俗关怀,可以相互审视,相互依靠,找到天与人的平衡而合一。

中国社会既缺乏西方的形而上学的传统,又缺乏西方市民社会的现实依托。因而,在世俗与神圣的关系中,采取了一种特别灵活和实际的方式。人生在世,只能依照天的意志,去适应天,而不是去征服和改造。因此,中国人讲究天人和谐,并不十分提倡人定胜天。中国文化虽然也强调天与人、神圣与世俗的二元对立的因素,但最终大都落实到“二元同一”、“天人合一”、“性天合一”、“天人合德”方面,重视的是天与人的“合一”,忽视了天与人的对立与分离,缺少对世界和人生本体、本源的形而上的理性探索。

西方社会虽然在天人合一问题上偏重天与人的对立,但同中国一样,仍然是主张天人合一的。中西方的不同在于“合”到哪里去?是合到人,还是合到天?

在这个问题上,中国人始终毫不含糊。老子《道德经》第68章讲配天,强调以人合天,而绝非以天合人。老子主张“配天”,以人合天,使人与天从相分、相抗,达到与天一体,天人和谐,同归大道。中国古代认为,大自然各种现象都是天意的体现,王朝更变自然是天命所驱使。皇帝是“天子”,是“天”在人间的代表者和代言人,因此,皇帝的意志即是天意。反皇帝反君主即是逆天。

实质上,西方也是主张天人合一的。不同的是,西方国家是“天”合到“人”,人敢于冒险进取,征服和战胜自然,个人智慧得到张扬;中国是“人”合到“天”,人要努力屈服上“天”的威力以及“天”在人世间的代表“天子”的意志,抑制自然本性服从“天”和“天子”的天条;西方发展出了人本、人文、人道、人权,注重个人的能力、智慧、自由和权力。中国,则发展出了“天”、“天子”,铸造出长达2000多年的封建专制政体。随着君主专制政体的逐步完善与强化,“天子”最终成为“天”的代名词和代言人。天子以外真正的“天”事实上被悬置起来;西方文化虽然没有合到天,而是合到人,合到人的创造能力,但对天却十分敬畏,把天看成是一个激发生命本质能量的对象,既看重人,也敬畏天,手段与目的统一,突出了有信仰的人生;中国虽然表面上没有合到人,而是合到天,但合到的是虚假的“天”,即天在地上的代表“天子”,相反,对天却始终是敬而远之,远离形而上的和抽象的推论,特别看重实用、现世利益和人际关系,终究没有形成统一的信仰传统。

中国社会始终把《易经》作为学问之学问的“元学问”,因为《易经》讲“易”,讲变通,《易经》既为社会和人生提供自强不息的创造精神,同时又被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权谋文化所整合,和成为道学的道教一样,同样没有摆脱为权谋文化提供思维方法支撑的命运。